第四百四十六章：落叶归根

“回禀真传师兄，如今宗门内尚有三名尊上长老，两名太上长老坐镇。分别是李长老、孙长老…”

“停停停…我不是要问他们叫什么…”顾长生打断道：“这些长老各自都是什么修为？”

“两位归墟，两位合道，还有一位归墟巅峰…”那名换做钱一的弟子小心回道：“其余长老都去支援剿灭天权东路出现的昆仑墟妖了…”

昆仑墟妖？顾长生闻言心中微微一动，暗道莫非这就是昆仑仙界对于昆仑意志所衍生出怪物的称呼？

“宗门的《太初志》天枢副本藏于何处？我需要翻阅确认一些事情。”

来之前顾长生早就问过了天衍掌教，想要了解上古昆仑界发生的重大事情，查看各个宗门的“史书”是最快、最准的。

昆仑大界里的宗门以前都有专门的至宝来记录仙界发生的事情，方便后人修订史册，只可惜后来昆仑覆灭，那些史书也就湮灭在了浩劫之中，再也没有人知晓当初的真相。

当然要论记载的准确性，天衍宗门的《天衍志》是要比《太初志》略胜一筹的，毕竟人家整个宗门从上到下都在和天机打交道。然而顾长生现在只有一件太初涤尘袍能够支撑他混进来，《天衍志》什么的也只能看日后挖矿给不给力了。

“《太初志》在太初殿…师兄可以去殿内申请查看。”

得到这个回答后顾长生点了点头，随后带着秦无衣飘然御剑而去，只留下太初小弟子钱一站在原地无比憧憬地望着他的身影…

这位真传师兄脚下踩着的…便是阴阳斩仙剑的影剑吧？据说在太初真传中能够授予戒律法宝影剑的人，甚至连太初宗门里的狗都能抽两巴掌。

此等“尚方宝剑”，能够获得的人无一不是在昆仑七域中威名赫赫之辈。莫非这个眼生的真传师兄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跑到我们天枢太初这儿来办事了？

他才多大年纪，就已经有了如此成就，身边还有一个漂亮到逆天的绝色侍女…

至于顾长生那展露出来的化婴修为压根没有被钱一放在心上——这位师兄若不是在藏拙，我钱某人愿意生啖十斤兽粪！

人和人的差距，往往比人和猪的差距要大。钱一叹了口气，默默坚定了自己发愤内卷的决心。

如今诸多师兄道友都说乱世将至，只有自己的实力才是最重要的！否则的话就只能和天权太初里的那些同门一样…

……

一路上遇见的所有弟子，甚至是一些身着长老衣袍的化婴修士见了顾长生后态度都显得尤为恭敬。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太初真传弟子身份太过逆天，不曾想是自己脚下踩着的“尚方宝剑”让所有人误判了他的身份。

真传弟子确实身份高贵，是太初核心中的核心，可若只是如此，这些人倒也不至于会敬畏他。

顾长生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太初殿前，将要走进去的时候却忽然陷入了犹豫。

“怎么了？”

顾长生迟疑了片刻，他原本是想直接凭借着自己太初真传的身份进去查探的，可是走到门口才发现，庄严肃穆，辉煌无比的太初殿口竟然有一层无形的阻碍。

这似乎是用来查验身份的，顾长生穿上了这身太初涤尘袍是不错，可这并不意味着他的身份真的就滴水不漏了。

万一被查出来我是个冒牌的，不会直接一道剑光把我给秒了吧？

不管了，万一情况不对，就立马带着秦无衣回溯跑路好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顾长生深吸一口气，转头对着秦无衣道：“你在外面等着我出来，我一个人进去看看…”

他说完刚要离开，忽然衣角就被人给扯住了，秦无衣低垂眼帘轻声道：“我和你一起去。”

顾长生愣了愣：“为什么？”

“因为你的眼神告诉我里面可能有危险。”秦无衣咬了咬嘴唇，低头思索了片刻后平静道：“我修为比你高，应该保护你。”

“……”

保护我？路大帝没有和你说过么？我看你是不知道回溯昆仑仙界的黄毛大帝有多强啊！

“不劳秦尊上费心，我去去就回。”

顾长生说着径直向前，让自己的衣角挣脱了秦无衣的手，他来到了阻碍阵法面前，平心静气后一步踏出，霎时间身上的太初涤尘袍发出了一阵白光，无形的阻碍如水一般化作波纹四溢开来。

他的步伐稳稳踏入了大殿内，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与此同时遥远之际，一处存放着太初真传魂牌的小塔内，某块黯淡半碎的魂牌随之亮起了微光…

不远处的秦无衣看见顾长生安然无恙地踏入太初殿内，原本紧紧攥着的拳头这才稍稍松了几分。她刚刚的精神全程紧绷着，似乎准备一个意外出现就会冲上去救顾长生。

还好…还好没事。

秦无衣的心情刚刚平复了几分，旋即又发现了自己此刻紧张的状态明显超出了正常长老对弟子的范畴，不由地再度低垂眼眸陷入了沉默…

顾长生没有察觉到外头秦无衣的异样，他径直穿过大殿，走到了一处高台之上，那儿悬浮着一块黑白交糅的杂色玉简，他刚一伸手过去，刺目的金光便照亮了整座大殿，空中逐渐浮现出了一行行文字。

没有任何拖泥带水，顾长生直接用神识控制《太初录》翻到了目录总纲，接着又翻到了最近的这一段记录…

“昆仑新历1738年六月，天权东路崩，天穹撕裂，墟妖作乱，天权太初圣地波及大半，陨数万…”

这便是方才那个弟子说的天权东路昆仑墟妖作乱，所以连天枢域的太初分宗都去支援了？顾长生喃喃自语了片刻，随后继续翻查《太初录》，试图找到炼化山河图，提出流浪仙域计划的人究竟是谁。

他一连翻了几个篇章，都没有相关的记载，就在顾长生以为或许这个计划在天衍录那边的记载会更详细一些的时候，一段简短的描述忽然吸引住了他的心神：

“新历1739年，太初、天衍两大仙主会面，共商大计，越明年，始炼山河图。”

天权域里的太初宗门圣地被昆仑意志灭了大半后，太初才选择与天衍联手的？这中间是谁促成的？

顾长生的脸色阴晴不定，向后再翻了一页，赫然呆滞在了原地…

“太初、天衍遣真传弟子顾氏至烛离、合欢，昆仑大界上下一心，战线初成。”

这特么…还得是我啊？

顾长生嘴角扯了扯，忽然觉得自己多少有点劳模了——如果说这个真传弟子顾氏不是自己的话，那还能有谁呢？

合着我不但要照顾现在的摇光域，完了还得回溯再早一点跑去你们昆仑界给你们提出流浪仙域计划，然后不辞辛劳地帮你们各大宗门游说联合…大家一起炼制山河图？

把我当耗材用了是吧？谁家主角混得这么惨啊？

顾长生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倒是想不去，可回溯时光这种东西最容易出bug了，万一因为他懒得回去，直接导致时间线错乱了怎么办？

他忧心忡忡地合上了《太初录》，忽然觉得人生有点灰暗——原本还想着这个世界能多一个救世主出现分担一下压力呢，结果没想到黑努竟是他自己。

罢了罢了，还是先想想怎么搞定谢青衣那边吧…顾长生撇了撇嘴转身离开，抬眼望去的时候恰好看见秦无衣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我们走吧…去带你看一眼第六峰覆灭的真相，以及…在那个时候就出现过的净世教…”

秦无衣轻轻点了点头，二人身形化作流光消散在了空气中，眼前一阵恍惚过后便来到了一处阴沉压抑之地，血腥气混合着黄沙在空气中弥漫。

“这里是…”

“天权古路的入口…或者说，即将形成的路口。”顾长生幽幽道：“当初的事情想必秦尊上了解得也不少…第六峰的英雄们为了不让净世教的人打开昆仑意志降临的口子，用了整座剑峰的代价硬生生封印了那个口子。”

“那边…就是他们用鲜血守护过的地方。”

秦无衣的情绪一下子陷入了沉默，她久久注视着这片凄凉的光景，接着又听见顾长生道：

“听掌教至尊说，这里面有你爷爷…”

秦无衣默然无语，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哀伤，顾长生轻声道：“我没办法改变秦尊上你爷爷的结局，但我至少可以让你为他做一件事…”

他指了指不远处提着剑站立的老者，他明明已经生机断绝魂飞魄散，可身上却依旧有着某种不屈的威压，这威压让他顶天立地，虽死却余威犹在！

“带爷爷落叶归根吧…这是你唯一能做的了。”

秦无衣凤眸中光芒微闪，两行清泪不知何时已经缓缓滑落，她一步一步走向了那个顶天立地的身影，到了跟前后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爷爷…无衣来了。”

顾长生站在远处，沉默片刻后也走过去深深鞠了个躬，不管怎么说这位都是太一剑宗的烈士，没有他们的牺牲，恐怕净世教的谋划许多年前就已经爆发了…

一个，两个，三个…也不知道是不是秦无衣磕头的动作惊扰了此方战场的英灵，一阵风卷着黄沙缓缓吹拂而来，那面容坚毅不屈的老者脸庞仿佛都在这沙尘之中变得柔和了几分。

片刻后，这副腐朽了不知多久的躯壳化作了湮粉轰然落下，像是终于等到了自己要等的人，可以安心躺下。

顾长生递给秦无衣一个玉盒，随后默默帮着她一起收拾秦家老爷子的骨灰，二人沉默不语，直到一切结束，顾长生这才起身对着她道：

“走吧，我们该去下一个地方了。”

秦无衣无声点了点头，想要起身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因为悲伤浑身都变得有些无力，顾长生知道她心底的感受，叹了口气后轻轻扶住了她。

“算了，这些前辈英灵们牺牲在这里却没有埋骨之地也太令人悲伤了，秦尊上就请等我一些时间，让我把这些死去的英灵入土为安了再走吧。”

秦无衣依旧是怔怔地有些失神，顾长生却没有理会她，径直一个人走向了黄沙深处，将那些陨落的第六峰英灵一个个挖坑埋骨，顺便还建造了一个墓碑。

上面简简单单的没有名字，顾长生想了想，最终一笔一划地写下了：

“这里埋葬着英雄。”

他做的很是认真细致，秦无衣则是一个人独自坐在远处的山丘上，抱着秦家老爷子的骨灰玉盒看着他发呆…以她的聪明机智又怎么会看不出来顾长生是故意找理由借口让她在这里多呆一会的？

原本秦无衣其实根本没有想到顾长生会带她过来让秦家老爷子落叶归根的，她想的其实和谢辛夷一样，只是想要看一看已经陨落的秦家老爷子罢了。

她连爷爷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在这之前她甚至还因为不愿意履行婚约，不愿意待在剑宗和秦家老爷子大吵了一架，气得秦家老爷子好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结果一转头，爷孙俩便阴阳两隔，在愧疚与悔恨之中，秦无衣选择了留在了剑宗成为尊上长老…

有些时候遗憾就是这么来的，因为过去无法改变，所以就想要尽力弥补那个无法弥补的人。尽管秦无衣知道见爷爷一眼并不能改变什么，甚至会让她的思念愈发折磨，可她还是想要来一趟。

顾长生…他让我带爷爷回家…这样的话，以后我想他的时候是不是就可以去他的墓前说说话了？

顾长生这边干了半天，总算是把这一片战场的英灵全都入土为安了，他擦了擦额角的汗转头看向了秦无衣，见她的情绪和状态似乎是好了几分后轻声道：

“我这边结束了，咱们走吧，该去找谢尊上回来了。”

“嗯…”

秦无衣珍重无比地将骨灰玉盒放入乾坤袋，随后走到了顾长生的身侧，在昆仑镜的时光之力包裹二人的一瞬间，顾长生似乎隐约听见了身后清冷绝色的神女对着他轻轻说了一句：

“谢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