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生父

阮翎羽的话，顾可也没懂是什么意思。他当即决定先解决麻烦，他冷冷扫视一眼包围着阮翎羽、正虎视眈眈的士兵们。

顾可也厉声呵斥道：“大军已经包围皇城了，放下手中武器，可饶你们不死。”

包围着阮翎羽的士兵犹豫片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在看到顾可也身后越聚越多的兵将时，放弃抵抗。

顾可也大步过去，一把揪住阮翎羽，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阮翎羽没事，他才暗暗松了口气。

“怎么？你就非得进这皇城炫耀一趟，才甘心？”顾可也不客气骂道。

阮翎羽聚集了如此多的兵马在京都城内城外，压根儿就不用被宣王胁迫进皇城，他大可以直接带兵直接杀进皇城，根本不用冒险前来面见宣王。

“不是炫耀。”

阮翎羽目光投向顾可也，摇了摇头，嘴角微微上扬，“而且，我知道，哥，你一定会赶来救我。”

顾可也闻言一时语塞。

“你脑子指定有毛病！”顾可也讷讷骂道，“万一……我来迟了呢？”

方才心中挫败的感觉，自顾可也到来后，便消散了，阮翎羽只觉得心情颇好，淡淡道：“这不是，没来迟吗？”

顾可也撇头，看向地上的宣王，“我还以为你还得捅他一剑，没想到就这么死了……”

阮翎羽也转头看去，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痕迹。

顾可也看着满脸鲜血的宣王，忽的想起刚才许青的话，他本要立马带兵出发攻入皇城，然而许青却说要等一等才让出发。

这句话许青应该没说谎，毕竟是当着林霖和齐玉的面。

此话，是真话。

那么，就是阮翎羽故意拖延他带兵闯进皇城的时间。

顾可也一直有自知之明，他的脑子不如阮翎羽和许青好使，可是……

顾可也抬眸看向阮翎羽。

在见到阮翎羽和宣王后，他似乎明白了。

阮翎羽恐怕…是想有时间单独见宣王一面。

“你为何要见宣王？”顾可也心中有疑惑，便果断问出口。

阮翎羽看了眼死去的宣王，眼底嘲意一闪而过，旋即转头对着顾可也平静开口，“只是，想要确认一下。”

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顾可也这次却不是完全没明白，他似懂非懂。

他立马追问道：“确认什么？你之前，是骗我的吧？”

顾可也没说明白，但阮翎羽却立马明白顾可也所问何事。是关于之前顾可也问过他，知不知他的生父是谁这件事，那时阮翎羽说他也不知道。

阮翎羽垂眸，老实道：“嗯。”

顾可也一滞，眼底闪过担忧，片刻后，他似乎是后知后觉想起来他被骗了，暴起骂道：“嗯？你还嗯？你知不知骗人就要骗全套？我随口一问，你就承认了，我也没逼你承认啊！怎么就承认了？”

“这我就得说说你了，”顾可也歪理邪说张口就来，“既然之前说谎骗人了，半道上不骗了算什么回事？骗人就得骗到底……”

闻言，阮翎羽却突然低声笑了起来。

阮翎羽的目光始终在顾可也身上，仿佛能透过顾可也伪装的皮囊，看出顾可也担心他的心思。

阮翎羽颇为愉悦，道：“哥，没关系，我不在乎的。”

阮翎羽很少情绪波动这般大，眼底皆染上笑意，顾可也瞧着阮翎羽的模样，色心又起，耳尖迅速染上绯红。

顾可也微微撇开头，咬牙否定道：“放屁，不在乎才怪……”

“走啦，回去了。”说着，顾可也便伸出手，拽着阮翎羽往外走。

顾可也也不想多问了。

阮翎羽想要确认一下什么，他猜到了。

正如他所言，阮翎羽肯定是在意他自己的身份的，以及他的生父是谁。

若不在意，阮翎羽就该是直接带兵马杀入皇城，就像上辈子一样，一剑捅穿宣王的心脏。

若不在意，阮翎羽在生死存亡之际，也不会选择孤身一人来见宣王。

这便是答案了。阮翎羽不仅在意，同时还确定了。

他确定宣王是他的生父了。

上辈子杀宣王时，阮翎羽必定是不知情的，顾可也猜想，阮翎羽可能是后来才意外得知的。他不知道阮翎羽从何得知，从何判断出来的。

但是他知道，阮翎羽来见宣王，是想确认一下，知道一切真相的宣王，他的生身父亲，在死亡来临的弥留之际，会不会念着那一丝微薄的父子亲情，在最后关头，想要留他一命……

虽然阮翎羽来南城的几年，顾可也一直没听过阮翎羽提起过他的父母。

一开始顾可也还以为，阮翎羽父母皆亡，是故意不想提及伤心往事。另一方面，可能阮翎羽这人本身不太会表达。在花石林时，顾可也便确定阮翎羽是异于常人的，他情绪波动不大，或者是，自我刻意压抑着，情绪不外露。

阮翎羽对他自己的生命弃如敝履，阮翎羽认为他自己活着不重要，他活不活都可以。阮翎羽那时的模样，就像个毫无情绪、毫无生气的木偶。

纵使如此，顾可也也始终相信，是人怎么会没有情绪，坏的，好的，积极的，消极的，无论如何，都该有情绪。

所以对于如今阮翎羽的作为，别人或许看不懂，但顾可也却十分明白，阮翎羽纵使面上总是冷淡平静，不表现出来。可是，恐怕阮翎羽心中还是存留着一丝希冀，那是对他的父亲和母亲的渴求。

阮翎羽也是想要的吧，想要父母的那少的可怜还十分淡薄的亲情吧？

此刻，顾可也紧紧握住阮翎羽的手腕，带着阮翎羽穿过满地尸体和血渍，径直往皇城外走。

他想带阮翎羽暂时离开这里。

方才阮翎羽眼底的挫败一闪而过，顾可也还是捕捉到了。

他想，宣王直到死，恐怕也没想放过阮翎羽吧？

顾可也甚至猜想到，阮翎羽孤身一人站在宣王对面，耐心与宣王对话，耐心等着，等着宣王提起他和他之间的关系，或许啊，等到最后，却只等到宣王的杀心毕露。甚至，他们之间的对话，宣王一星半点……也没有提及关于阮翎羽的。

想到这里，顾可也牵着阮翎羽的手腕，不自觉地逐渐收紧。

阮翎羽跟在顾可也身后，低头看了一眼顾可也拉着他的手，忽的，伸出另一只手覆在顾可也手背上。

顾可也正思绪混乱，被阮翎羽握住手，步子顿下，他转头不解地看向阮翎羽。

阮翎羽开口道：“我不在乎他们说了什么……”

那个女人也好，宣王也罢。他的父母或许没有一个人想要他活着。

但是，就如他刚才对顾可也所言，没关系，他不在乎。

“他们对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我不在意。”

阮翎羽顿了顿，眼神游移，似乎有些紧张，开口问道：“哥，你在意吗？我是谁的儿子，你在意吗？”

顾可也想也没想，“在意什么，你是谁的儿子不重要，你只是你，你是阮翎羽。”

夏日热风拂过，带动阮翎羽肩颈的发丝。

阮翎羽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淡笑，他认真道：“哥你都不在意，我便没什么可顾虑和在意的了，我只在意，哥你说过，我活着很重要。”

顾可也再一次愣住，他确实说过这话。没想到，阮翎羽能记这么久！

阮翎羽继续道：“你不是一直告诉我，没有谁生来就该死，你说过，生命是珍贵的。”

顾可也点了点头，露出对阮翎羽此话满意的表情。阮翎羽能知道这些话，不再找死，那说明他以前教好了阮翎羽。

顾可也露出欣慰的笑容。

阮翎羽却补充道：“只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哥哥，你不再珍视自己的生命了呢？”

顾可也的瞳孔一震，笑容来不及收敛，僵在脸上。

“哥哥，你知道吗？你好好活着真的很重要，对我而言，你活着，比我的生命更有重要。”

顾可也愣愣地看着阮翎羽，半晌，他张了张嘴，终是……什么话也没能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