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9章 石人

“咻！”

凌云不敢有丝毫犹豫，脚掌猛地踏出，朝着前方疯狂地奔掠出去，这山道既然有尽头，那么他便势在必行，他已经失去了不朽琉璃体，那么这试炼山道，他就决不能失败。

凌云修长的身影宛似光影般飞驰，矫若游龙，快若惊鸿。

空间都仿佛是被撕裂了一般。

“嘶！”

暴射出去的凌云紧咬着牙，狠狠地倒吸一口凉气，周身炽热无比，又奇痒难耐，像是有着千万虫蚁疯狂噬咬一般，脑子茫茫然一片真空。

“该死，早该知道这试炼不会那么简单！”

“竟然还有后手？”

凌云咬牙切齿，浑身上下通红无比，整个人就像是以岩浆塑成的一般，身上的衣衫都是隐隐有着焦黑之色，少时，衣袂化作无数漆黑的蝴蝶随着迎面呼啸而来的猎猎劲风飘散开来。

凌云的喉咙因为炽热而变得干裂，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声，然而这咆哮声却并非是声带发出来的，倒像是喉头的空气将字音一个个挤出来的一般，沙哑凄凉。

饶是如此，凌云狂奔而出的速度依旧是没有弱下半分，暗自咬着牙，不到尽头，他是不会停下的。

他的眼睛变得赤红，散发着灼热的光亮，浑身上下无处不是像火烧一般，滂沱的大雨落在他的身上，伴随着咝咝的声响，瞬间便是化作了雪白的烟雾荡漾开来，氤氲在凌云周身。

凌云的喉咙此刻因为干裂而说不出话来，狰狞扭曲的面孔疯狂地释放着他压在喉咙的怒吼，一种无可言语的疼痛感从他身上每个缝隙里喷薄出来。

这一幕，只是远远看着都让人心胆皆丧。

稍顷，凌云浑身上下已是被千万虫蚁噬咬得体无完肤，他炽热的目光变得黯淡，脑袋昏沉无比，几乎已经失去了对周遭事物的判断力，唯有深切的恐惧和痛苦占据着他的全身。

凌云不想死，他也不能死，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他怎么能够死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想到此处，凌云黯淡的双目渐渐地明亮起来。

他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朝着前方奔突过去，就在他浑身上下被烈火吞噬的一瞬，他终于还是倒了下来。

但在他倒下的地方，依旧没有尽头的标识。

最终，凌云沉沉睡去。

良久后，凌云浑身上下所附着的烈火竟是渐渐地化作赤红色的血液，沐浴着他，赤红无比的血浆自他周身每个缝隙悄然沁入。

与此同时，在凌云的指尖下，一道醒目的白线悄然出现。

其实这山道是有尽头的，然而这尽头对于不同的人是不固定的，凌云所到达的地方，显然便是他最终的极限。

在凌云昏沉睡去之时，穹顶之上那苍老沙哑的声音忽然再度传来：“试炼尽头，血浴重生。”

伴随着这道话音的落下，风止，雨停，雷藏，电隐，火息，虫消，而已落下的雨点瞬间悬滞半空，像是时间静止一般，一切都定格在这微乎一瞬。

紧接着，一阵玄奥的气息飞舞盘旋而来，风声微响，悬滞空中的雨水顿时开始汇聚起来，如同一个巨大的旋涡。

而就在其缓慢旋转之时，透明的雨滴开始变得鲜红，醒目。

最终真正地化作血水。

血水汇成，沐浴着凌云，像是灵泉一样温养着他全身的经络骨骼，凌云残破的身躯和震颤的脏腑开始渐渐恢复。

血气渗透入体，少时，这赤红色的血水慢慢黯淡下来。

约略过去了十多日的时间，血水的颜色完全失却，只剩下了透明的液体，不知是白血还是雨水。

又是十多日的时间过去，凌云的指尖忽然轻微一动。

睁开沉重的眼皮，白蒙蒙的光线刺得眼睛发痛，朦胧之间凌云望见自己手掌下的那条醒目的白线，双目霍然焕发出光亮来。

这是终点？

可他记得，当他倒下的时候身边分明没有这条白线才是。

然后他才知晓，真正的尽头便是你的极限。

他凌云，真的做到了。

凌云心想：“我既然完成了试炼，那么不朽琉璃体神躯是不是也回来了？”

心念一动，凌云兴奋地舔了舔嘴唇，漆黑的瞳孔在此刻陡然焕发出了期待的光，双拳紧紧攥住，浑身肌肉猛地抽紧，下一瞬，感受到神躯之间所蕴藉着的充沛力量，他的眼睛中所闪烁的光更亮了几分。

不朽琉璃体，真的又回来了。

不仅如此，他的神躯也因为血浴而强悍了不少。

凌云伸出指尖，重新回归的龙纹化作袅袅金光在其指尖轻微闪烁，发出孩童般的嬉笑语声。

凌云的唇角浮起笑容，接着压下心中的兴奋进行调息，但心中的愉悦却仿佛抑制不住地从周身上下各处缝隙冒出。

良久。

夕阳迟暮，垂垂西坠。

微黧的暮色给盘膝而坐的凌云蒙上了一层黄金般的色泽。

凌云缓缓睁开眼眸，身体的气息到达了一种饱和的状态，比起先前自然是更精进了不少。

他忽然抬首望向前方的山道，在那里，还是没有尽头的样子。

有了前两次的经历，这次他没有犹豫便迈步而出。

当脚掌结结实实地落在满是尘迹的山道上时，凌云的心不由得微微一颤，目光警惕地四下游移。

四下静默，寂寂无声。

凌云连续朝前走了几步，依旧如此。

虽然周遭什么动静都没有，但的凌云的心反而更是悬滞半空，浑身一丝丝的肌肉都在抽紧，血液也仿佛凝固了起来，不敢有丝毫松懈。

凌云喃喃道：“百花算是一关，废掉神躯考验也算是一关，难道这试炼山道就只有这两重关卡？”

凌云一边思索一边朝前走去，虽然周遭什么动静都没有，但他的心反而更是悬在空中，浑身血液似是凝固一般，不敢有丝毫松懈。

少时，这山道，凌云已经走了约略千步有余。

凌云愕然道：“莫非真的只有这两重关卡？”

语声未了，凌云的神色瞬间迟滞下来，此刻的他刚刚经历一个山道口的拐角，而紧接着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浩大的岩石广场，同之前狭窄的山道完全不一样，仿佛就像是极端的两个世界一般。

极目远眺，岩石广场虽是浩瀚无比，但同样却是极为简陋，它仅仅是以一块巨大的岩石铺就而成，不过岩石表面倒并非是深沟浅壑丛生，反而均匀光滑，想来应该是历经风霜雨雪才形成的这般震撼的场面。

凌云朝前走去，忽然前方虚空之中有着一面水红色的涡旋门凭空出现。

凌云顿住，只见在那水红色的涡旋门之上有着几道颜色不同的选项，从上到下分别为：紫金级别，白金级别，黄金级别。

自然，这三道选项所对应的战斗境界各不相同，但每一级别所对应的境界，它并未表明，这反而让凌云很难选择了，若是知晓对方实力境界的话，他想来不会过多犹豫，但眼下并未标明，心里这种对于未知的恐惧，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凌云木立当场，愣神许久之后方才咬了咬牙，狠下心来。

他选择了紫金级别。

既然是考验他对于未知的恐惧，那么凌云自然不能输给这考验，既然是试炼，那么试炼所设定的总归是有机会通过的。

“嗡嗡！”

凌云确认之后，那面水红色的涡旋们顿时变成了紫金色泽，间中所散发的光芒极为璀璨，明晃晃地耀人双目。

凌云不再犹豫，在这紫金色泽的光芒之中踏入了那扇涡旋门。

“轰隆隆——”

这片天地似是察觉到了凌云的存在，轰然色变。

伴随着叮叮咣咣的声响，周遭那些碎石疯狂地汇聚在一起，瞬息之间竟是形成了一尊庞大的石人，在石人的面庞上，空洞的双目散发着青朦朦的光线，仿若幽潭一般深不可测，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散发着强悍的威压。

凌云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这……这是半步神王的气息？”

纵然他知晓这试炼山道好似毒蛇一般危机重重，但他竟是没有想到竟会这么变态。

紫金级别的直接便是对战主神九重强者？

内心凝重，凌云口中却朝着那尊庞大的石人笑道：“大家伙，能不能下手轻点？”

语声虽然满含笑意，但实则冷漠而倨傲，面对半步神王强者，凌云没有丝毫畏惧。

石人双目中那青朦朦的光线微微闪动，问道：“你为何要选我？”

凌云道：“我若是有机会的话，我想重新选。”

石人淡淡道：“那你回去吧！”

闻言，凌云不禁木立当地，道：“这么好说话？”

那身披紫金战袍的庞大石人没有说话，青朦朦的空洞眸子盯着凌云，轻轻点头。

显然是可以任由他离开。

凌云一时间沉默了，他看得出来眼前这石人并未开玩笑，他若是想要离开，自然可以离开。

凌云笑道：“那我走了，多谢。”

语声刚落，凌云转身离开，显得极为干脆利落。

庞大石人伫立在原地，深邃的眸子默默地凝注着凌云的背影，神色不动，这么多年来，它见过了太多这样的人，他们总是自命不凡，然而当看到它时，却都是后悔了，并且，很有自知之明地退了回去。

对此，石人已经屡见不鲜了。

而在他看来，凌云自然也属于这种人。

转眼间，凌云已经走到了那泛着紫金色泽的水红色涡旋门的面前，脚步刚要迈出的那一瞬，庞大石人的青色眼眸之中便是瞬间有着一道黯然之色闪过。

又是一个胆小的废物。

石人转身离开。

“等一下！”

一道清朗的声音响彻而出，石人拧转过去的魁伟身子僵硬在原地。

它回首望去，只见凌云的脚步在刚要触及到那涡旋门之时，脚掌遽然之间悬滞在了半空中。

石人冷冷地道：“你还不离开？”

语声中，它那蕴藉着青光的空洞眼瞳之中闪过一抹不悦的神色。

凌云笑嘻嘻地收回了脚，盯着它笑道：“我忽然不想走了，就咱俩打吧。”

石人眼眸微眯，泛着冷光：“你不怕死吗？”

凌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盯着石人嬉笑道：“无所谓，我看开了。想来你一个人呆在这鬼地方也很寂寞吧？有时候遇到其他修行者时还好心提醒人家退回去重新选择，我虽然实力不怎么强，但你若是下手轻一点的话，我不介意帮你解解闷。”

石人淡淡道：“要知道，你若是败了，这试炼山道，你就过不去了，同时，证道一途便断送在这里。”

凌云道：“这我自然知道，但我不想否定我自己的选择，若是我现在离开的话，心里会不舒服。”

语声微顿，凌云略一沉吟，又道：“更何况，在我看来，证道一途绝无错误的选择，只有放弃选择。”

石人又问道：“所以说你决定了？”

凌云声色皆变，冷冷地道：“石头怪，你废话怎么这么多？要是不打就让我走，行吗？”

石人怒喝一声：“想得美！”

话声刚落，石人魁伟的身躯便是朝前暴射而出，风声呼呼直响，好似鬼魅般出现在了凌云的身侧，庞大的岩石拳头如雨点般砸落而下，浩瀚的拳芒像是化作了光幕，风雨不透。

凌云修长的身躯直接朝着后方倒下，脚下神力涟涟而出，八纹游身步运转，堪堪躲过几道拳光，然而那宛若风雨一般的拳势却是好似抽丝一般，连绵不绝。

“圣龙之拳！”

凌云不敢有丝毫犹豫，坚实厚重的胸膛顿时有着金光闪耀，胸腔之中好似有着阵阵龙吟响彻而出，他五指猛地伸出，紧紧攥拳，指节都是因为大力而发了白。

他一拳轰出，紧接着凝重的目光却是遽然一凝，那边，石人庞大的身影不知何时早已消失不见。

凌云眉头深锁，见鬼般的目光僵硬住了。

凌云啐了一口，迟滞的目光瞬间泛起了红光，虽然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但眼下显然来不及了。

“嘭！”

还未待凌云反应过来，甚至身子都没有转过之时，那石人雨点般的拳势便是降临在了凌云的后背上，冷厉锋锐的拳芒撕裂了他的衣衫，打在神躯上。

风声呼呼直响，凌云碎裂的衣衫好似蝴蝶般飘散开来，与此同时所伴随着的，还有着淋漓横飞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