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烈马从征志未平，红颜不改仪从新（4）

中堂之上，秦烈武独自一人，捧着茶盏，瞅着堂外自家女儿离去背影，一言不发。

他并不讨厌王土旺，说真的，他其实有点欣赏此人。

心机深沉、不拘小节，心有恨气...

此人作为朝堂上共进退之盟友端是极好的，然作女婿，去他娘的罢！

不过，他拗不过自家女儿，又不舍打骂，只能允她归王土旺部；

可他耍了个诈！

用久经阵仗不得休憩为由，命她好好休整一日，待明日再归营。

然后，趁早把王土旺这破家户打发出去！

......

话分两头，却说王土旺回到营地，刚好午时过半。

火房内，土哥召集麾下卧龙凤雏，边吃着午饭，边商量如何拿下永清。

大锅旁，火夫刁德义搅着马勺，将满满一勺马肉尽数盖到王土旺碗里，皱眉沉思道：

“土哥，俺听人说，那永清与这霸州无二，皆是边关重镇，城高池深，俺们强攻怕是不容易啊！”

“废话！”作为这小子的死对头，王二立刻骂道；

“那永清本就汉造，老夫小时候，永清还是咱们的边关重镇呢！”

“你个老货！”刁德义一声怒骂，拿着马勺的手陡然一阵抽搐，将内里马肉颠掉了个大半，随后不容王二拒绝，将剩下丁点肉尽数倒他碗里。

瞅着碗里三瓜俩枣，王二正欲发怒，却见贼眉鼠眼的瘦猴眼珠一转，低声囔道：

“哥哥，正面不行，俺们不若偷攮他腚眼子！”

“怎滴攮？”王土旺眼睛一亮，急急问道。

“俺们乔装打扮，与那做生意往来的人一道，混进永清城，随后摸清主将位置，直接给他来个一击毙命！”

还未等王土旺发表意见，坐地户兼老卒的王二忙伸手打断瘦猴的话。

“快拉倒吧！

那永清是精边关重镇！精边关重镇，比这霸州还厉害得紧，压根无行商往来！

就算是做皮肉生意的个中人，都他娘的是行伍人押送进出！”

“那俺没招了！”瘦猴无奈挑眉。

就在此时，一旁埋头海碗的铁牛兀的扬起脑袋，直勾勾盯着大锅里翻腾的马肉，自言自语道：

“怎这般烦扰，不若直接取了桐油火油，入了夜直攮进城去，逮着那军械库、军粮库就烧，烧了就溜！

俺就不信了，那厮辽狗还能饿着肚打仗不成！”

他这话只抱怨之言，然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王土旺虎眸陡然一亮，饭也不吃了，只一拍手掌。

“对啊！放火可是咱魑魇军的拿手好戏，怎滴就忘了本呢！”

他真开心，可一旁专业泼冷水的王二却不管他，兀自板着脸开口。

“军正，城门你确能攮开，可不是我胡咧咧，这边关重镇，多有镇门石，万斤镇门石一落，谁来都是好小哉相。

您若不信，自寻了允去霸州北门瞧瞧，门楼下若无镇门石，教我咬你鸟，还不得鸟叫！”

这赌咒真毒，王土旺哪敢不信，连点头。

“王都头从军十余载，见识非凡，某自是信得！

只铁牛这法子并不孬，那火油桐油与某部有大用，还是可以让这霸州军支援一二。

这样罢，瘦猴，你领二三兄弟，自去寻那秦烈武，唤他许咱们些火油桐油！

另外将死去兄弟尸首与那辽人人头留下，唤他帮忙处理这些个人头，把军功落那些个死去兄弟头上。

对了，再寻他写个条子，大开军械库门，让咱们下午充些补给！”

“得嘞！”瘦猴一点头，随即三下五除二扒干净碗里饭食，起身就走。

一旁，刁德义给王土旺又添了勺马肉，小心翼翼道：

“土哥，下午补充补给，听您意思，咱明儿就走？”

“不！”王土旺摇头。

“今晚就出发！”

“那...秦将军呢？要着人唤她吗？”

“唤她作甚？”王土旺皱眉大刀眉，歪头问道。

“这...这...秦将军不是您副将吗？此番要走，还不唤她？”

“不唤！”王土旺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若尔等有能为庇护子女，可会让他们去战场厮杀，去做那起子随时可能掉脑袋的事儿？”

“只是不会的！”

“便如此！秦烈武将军统着信安军，护着秦煜疴还不手拿把攥，即便他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某也不会接这活计！

秦煜疴本不过霸州敲门砖，既眼下万事具备，自不需她了！”

他这话说的极决绝，可是否是真心话，便不得而知了。

扒干劲碗底最后一粒米，王土旺缓缓起身，面色平淡瞧不出喜乐。

人秦煜疴到底是金枝玉叶，怎好长久与吾等烂泥一样的玩意儿混在一起！

莫想莫想！

此战了，能全须全尾将麾下小弟带回去，个个撑门抵户，无需再上着战场挣命，便足矣！

另一头，瘦猴寻到了秦烈武副将，得知王土旺需求后，秦烈武爽快答应，无半点推脱，不仅如此，他还附赠了王土旺五百后勤，充作搬运劳力，真真给足了面子里子。

见他这般架势，王土旺自知道这‘热情’是做给‘聪明人’看的，遂不再多待扰人清净，兀自领着士卒，趁着太阳未落山之际，悄无声息的离了霸州。

待到了第二日，一夜辗转未眠的秦煜疴换好甲胄，来寻王土旺时，才发现人去楼空，整个营房空荡寂寥。

门前，此女再憋不住心头委屈，眼泪儿顺着并不光滑的面颊哗的落下，无声滴在胸甲上。

身后，秦烈武无声出现，挥退左右，老父亲的眸子里尽是心疼。

过了好半晌，似是不愿女儿如此的秦烈武这才叹气出声，缓缓道：

“乖女...”

话音还未落下，却见秦煜疴猛的转身，一双蓄满泪花的杏眸直直盯着他。

“爹爹，女儿...女儿去追！”

“何苦呢！天下英才何止百万，此人不过一泼皮无赖，怎当得起我秦烈武的女儿这般？”

“不！我便是要去！”

“唉！”秦烈武一声长叹。

“你追不上的，此人带兵诡谲，又不失谨慎，天明时分就以遣回了某赠的五百后勤士卒，分明不信任吾这霸州信安军。

如若吾猜的不错，他此去不定是那永清，说不得要去那归义...或是易州！”

也有可能是那涿州要冲！

秦烈武心头默默补充了句，换他有如此攻城伐寨之勇力，说不准还真就愿意搞个大的，直奔涿州要冲，反掌间取泼天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