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冤大头

林克不再回头。

没有去与茉莉告别，去与帕罗、瑟琳、科迪告别，林克径直登上茉莉开回来而洛特斯诺没有收走的星空飞舟。

四家联合军团营地，瑟琳贤者的医疗室中，茉莉眺望着载着林克离开的星空飞舟，怔怔出神。

她的双眼蕴含着极为复杂的情绪。

有不舍，有担忧，有期盼，也有一点点的自怨自艾……

若是可以，她绝对会站在林克身边，与林克并肩，面对所有的风风雨雨，坎坎坷坷。

然而现实情况是，当林克做出抉择的那一刻起，很多事情就只能林克自己去独自面对。

茉莉强行跟着，不仅帮不上太多的忙，反而还会让林克分心。

这不是能力高低问题，而是成长速度问题。

“既定的命运”给到林克的成长时间太短了，给到茉莉的成长时间也就更短。

毕竟茉莉的资质、天赋与机遇其实都比不上林克。

片刻后，茉莉收拾好情绪，不再眺望。

事已如此，自怨自艾也无用。

林克去忙他的事去了，作为妻子，茉莉就要替林克看好后方。

就像以前那样。

星空飞舟里，林克看着屏幕上茉莉的身影消失，也怅然了一会儿。

若是可以，谁愿意总是离别呢？

谁不愿意一直团聚，一直幸福，一直安逸？

可惜很多事情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林克不想再雪藏自己，也不想自己再被雪藏，不去逃避命运，而是奋勇抗争，首先要做的就是离别。

与妻子茉莉离别，与女儿梅莉娅离别，与盟友及伙伴帕罗、瑟琳、科迪离别，与弗里斯特院长离别，与四家联合军团离别，与瑞沃索思学院离别……

“在想什么呢？这么深情。”

洛特斯诺的声音忽地从林克身后传来。

林克回过头，看着突然出现的光影，没有出声回答。

“居然还保密？算了，我不问了。”

洛特斯诺的光影饱含深意地看了林克一眼，话锋一转，说道，“这艘星空飞舟可以借给你用，但是别给我弄坏了。哪怕是蹭破了一片漆，你都给我赔。”

林克依然保持沉默，闭着嘴巴不出声。

见状，洛特斯诺光影没有再说什么，啪的一下消失。

似乎他利用星空飞舟拥有者权限，绕开操控者的权限，直接接通视频通讯，就是为了叮嘱林克，不要弄坏星空飞舟。

但是林克知道没有这么简单。

洛特斯诺应该是想确定，他的意志是否坚定。

“蝇营狗苟。”

通讯挂断以后，林克又沉默了一段时间，最后冷冷吐出洛特斯诺用来形容祖天师状态的一个词。

前世的一句话也在这时涌入林克脑海。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利益，方是一切。

哪有什么情谊？

一切皆是利益！

“呵……”

冷笑一声，林克清掉脑海中的杂思，专心操控星空飞舟，向着目的地航行。

另一边。

洛特斯诺看着坐在对面，悠闲品茶的祖天师，漠然问道：“如此，你们满意了吗？”

“嗯。”

祖天师坦然点头，“皆大欢喜，当然满意。”

“皆大欢喜？”

洛特斯诺嗤笑一声，“你好意思说这句话？”

“为什么不好意思？”

祖天师理所当然说道，“天庭的意志达成，天师府的利益保住，仙神文明与巫师文明的合作进入下一个阶段，至高议会的面子与里子都没受到损失，你重回圣者位格的阻碍被清扫一空，如此大好局面，我有什么不好意思说一句‘皆大欢喜’？”

“米歇尔呢？瑞沃索思学院先遣团呢？林克呢？他们也皆大欢喜？”

洛特斯诺反问。

“佛家有句话，种什么因，结什么果。”

祖天师认真说道，“米歇尔也好，瑞沃索思学院先遣团也罢，他们都只是收获了他们应得的果。至于林克.格兰德巫师，天庭与天师府，从来对他没有恶意。反而是至高议会，一直在打压他。”

“呵……”

洛特斯诺嗤笑一声，没有出声反驳。

因为祖天师说的是事实。

一直在按着林克，不让他过早来到平行宇宙的，真的是巫师文明的至高议会。

而不是仙神文明的天庭与天师府。

但祖天师说的事实又只是一部份事实。

仙神文明的天庭与天师府，其实非常乐意看到林克的成长受到压制的局面。

甚至可以说，至高议会的打压，正是天庭与天师府一手促成的。

至于天庭与天师府这么做的原因，洛特斯诺不愿去猜。

嗤笑过以后，洛特斯诺切换话题，问道：“那束光，到底是不是正主，你们有准数了没？”

洛特斯诺口中的那束光，指的就是在米歇尔转修且晋升天尊成功后，突兀而来，以光锥束缚住米歇尔的命运，让新晋天尊米歇尔无法反抗，只能沿着仙神文明几位天仙/天尊与巫师文明五位圣者携手制定的路线，成为仙神文明与巫师文明之间一个特殊存在。

所谓正主，就是祖天师所言，从其它宇宙时间长河源头而来，途径仙神文明宇宙的两束光当中，不知去向的那一束。

作为圣者转世，洛特斯诺能够获知很多隐秘，参与很多事情。

但他现在还不是圣者，在某些事情上，也不能过多插手。

实在有什么想要了解的特殊隐秘，就得主动去问。

比如现在。

祖天师笑了笑，没有出声。

一切尽在不言中，洛特斯诺心领神会。

看来天庭与至高议会都已经确定，罩住米歇尔天尊的那束光，就是原本不知所踪的那一束，也是巫师世界意志让洛特斯诺去寻找的那一束。

而且，通过这件事，洛特斯诺明白，天庭与至高议会双方，或者天庭或至高议会其中一方，已经掌控了那束光。

至少掌握了可以控制那束光的方法。

“对了，有个问题想问你，如果不方便，可以不答。”

笑过以后，祖天师突然发出询问，岔开话题。

“问吧。按照你们的话说，就是事无不可对人言，没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

洛特斯诺莞尔一笑，态度非常友好，一点也不像先前那样咄咄逼人。

“那我问了？”

祖天师仍然确定了一遍。

有些话，说的人可以很随意，听的人不能完全当真。

谁知道这是真心话，还是客套话？

万一人家说的是客套话，你却当真了，闹出尴尬来，算谁的责任？

只能算你这个人不识趣，不懂人情世故。

祖天师其实没有刻意注意这一点，只是很多习性，比如谦逊与尊重，已经刻到了骨子里。

日常生活中，为人处事中，接人待物中，自然而然就这么做了。

如果说祖天师表现出来的是典型的仙神文明性格，较为内敛，那么洛特斯诺就是典型的巫师文明性格，非常外放。

因而，面对祖天师的确认，洛特斯诺随意点了点头：“问吧。”

祖天师放下手中茶盏，端正态度，正视洛特斯诺的双眼，认真问道：“我想知道，如果林克.格兰德遇到性命危险，你会不会出手帮他。”

洛特斯诺想都没细想，就要张口立即回答。

“不急，不急。”

祖天师似乎早就猜到洛特斯诺会这般做，抢在洛特斯诺开口之前，竖起右手手掌，轻声说道，“仔细想想，不急着回答我这个问题。”

“这还需要细想？”

洛特斯诺眉头微蹙，有些不解祖天师这句话的意思。

这就很有意思了。

从位格上来讲，从经历上来讲，严格意义上，洛特斯诺与祖天师是同一辈人。

两人的智慧、手段、心计，应该都不相上下。

没道理祖天师意有所指的事情，洛特斯诺却无法理解。

除非……

祖天师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只是如之前那样，平静但十分郑重地正视洛特斯诺。

“你啊……”

洛特斯诺长叹一声，有些无奈的样子。

叹过气，洛特斯诺不再伪装，坦诚回道：“如果我那位便宜大哥遇上的性命危险，不是来自至高议会，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出手帮他。如果来自至高议会，就算我想帮，也得掂量掂量。”

说着，洛特斯诺眼中精光一闪，突兀反问：“话说你和虚靖一直在强调，天庭与天师府，特别是天师府从来没有迫害或者算计我那便宜大哥的意思。那么，祖天师，如果我那便宜大哥遇到性命危险，而且这个危险来自于至高议会，你们天庭与天师府会怎么做呢？”

“我们不会怎么做。”

祖天师没有丝毫犹豫就给出了他的回答，而且语气斩钉截铁，态度十分笃定。

最关键的是，祖天师回答的内容虽然没有出乎洛特斯诺的意料，但是没有一点人情味。

说好的特别重视，说好的从来没有迫害或者算计的意思呢？

难不成都只是口头上说一说，实际行动一点也没有？

洛特斯诺的眼神将他心中的疑惑全部问了出来。

祖天师读懂了洛特斯诺的眼神，自然也就读懂了这些问题。

然而祖天师一个都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请洛特斯诺喝茶，且再等等，且再看看。

就在洛特斯诺陪着祖天师喝茶、闲聊、再等等、再看看的时候，林克已经驾驶着星空飞舟，回到了至高议会设在两方宇宙通道口附近星域的前进基地。

这艘星空飞舟是洛特斯诺这位圣者转世的所有物。

进入前进基地的过程非常顺利。

抵达瑞沃索思学院借由艾瑞丝.克拉克建立的据点也没有遇到丝毫阻碍。

走下星空飞舟，林克第一时间见到了前来迎接的艾瑞丝.克拉克。

“林克。”

艾瑞丝老远就挥舞着手臂，大步快跑迎了上来。

若是不顾忌到林克已婚，以艾瑞丝现在表现出来的劲头，怕是会来上一个乳燕投林，直接跳进林克的怀抱。

“艾瑞丝。”

林克应了声，视线却落在艾瑞丝胸前。

那里干瘪瘪的，洇出血迹，毫无以前正义凛然的样子。

“怎么回事？”

林克的脸色当即阴沉下来。

科迪重伤，帕罗昏迷，瑟琳毁容，四家联合军团伤亡过四成，瑞沃索思学院先遣团彻底打残，不管做什么都受到束缚，已经让林克心中郁积了不知道多少怒火。

艾瑞丝的伤势，就像一颗落进火药桶里的火星，彻底让这团怒火爆炸开来。

“没什么，打了一架，没输但也没打赢罢了。”

随意摆了摆手，艾瑞丝露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没关系的，过几天就好了，这都是家常便饭。”

林克闻言沉默。

简单一句话，其实能够说明很多事情。

比如艾瑞丝.克拉克真心没有受到仙神文明天庭及天师府太多的重视。

比如艾瑞丝.克拉克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先成四级贤者，再升五级贤者，并不是至高议会或天庭“赐予”，而是艾瑞丝自己努力拼搏，付出汗与血，争取来的。

天行健，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

又比如，在瑞沃索思学院先遣团遭受冲击的时候，瑞沃索思学院在平行宇宙的所有据点或机构同样遭受了冲击。

但是，林克不认为艾瑞丝的伤与米歇尔大贤者之塔有关。

至高议会可以坐视瑞沃索思学院先遣团全部覆灭，但绝不会坐视艾瑞丝.克拉克死在“自己人”手上。

这不仅是原则问题，也是人心凝聚的底线。

深吸一口气，林克正色说道：“艾瑞丝，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就告诉我。”

艾瑞丝摇了摇头，虽然心生感动，却没有这么去做。

林克见状，也放弃了追问，决定另寻它法，查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查出来以后，一切都好说。

反正结下的血仇多了去了，不差这一桩。

“对了，林克，你这么突然要回去，是有什么急事吗？”

艾瑞丝这时岔开了话题，神情凝重说道，“最近几天，想要使用通道，会很麻烦啊。”

“确实有事，不急，但很重要。”

林克不太方便和盘托出，便含糊回应，随后说道，“没关系，再怎么麻烦，那也不是我的麻烦。”

撂下这句话，林克掏出联络器，往一个早就存下但一直没联系过的人，发出一条消息，随后老神在在等待起来。

一边等待，一边与艾瑞丝闲聊。

虚靖天师接到林克发的消息之时，满头问号。

你要回去，找我干嘛？(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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