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早有准备

凤瑶公主的府邸和周府皆在东城，两位公主的车驾沿着东华街并排向前行去。

侍卫将看热闹的百姓隔离在道路两旁铺子的台阶上。

周离在马上居高临下，时刻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烛阴并未告诉他在何处动手。

“一步错，步步错，你不该招惹凤瑶公主。”周离目视前方，他的声音淹没在喧天的锣鼓声中。

刘逸根本没听到他说什么。

周离也没打算让他听到……

前面一座古色古香的茶楼窗口，立着一个红衣男子。

他身上的红衣，比新郎的喜服还要浓艳几分。

周离不由皱眉，陆羽回来了！

陆羽那张本就冷漠的脸上带着几分怒意，似乎下一刻就要跳出窗外抢人。

忽然，素月的身影闪过，陆羽瞬间向后倒去……

周离不由感叹，断魂散真是好用！

轿撵行经第二个路口时，路边的人群里忽然传来争吵声。

像是谁踩了谁，谁又推倒了谁。

路两旁的侍卫神色紧张地向那群人望去。

周离耳根微动，在一片嘈杂声中辨别箭矢飞速划过的声响。

一瞬间，六支箭矢越过人群，同时射向刘逸的胸口。

迅猛的力道之下，有两支利箭穿透他的胸膛，嵌入轿撵顶端的圆柱上，击落了浮于其上的那只金凤……

周离一脸悲悯地望着在马上摇摇欲坠的刘逸，沉声道：“你不该招惹凤瑶公主。”

早在金凤坠地那一刻，锣鼓声已经停息。

四周的惊呼声虽大，却不曾完全遮住他的声音。

刘逸眼里带着惊异和不甘，他张了张口，喉咙里发出咯嗞的声响，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鲜血顺着他的唇角溢出，与他身上的喜服融为一体。

他凄然一笑，原来周离方才说的是这句话……

迎亲的队伍骤然停下，刘逸坠下马来，侍卫大声呼喊着：“护驾！！！”

轿撵两旁的宫女嬷嬷吓得抱成一团。

陈钰记着周离说过的话，没有踏出轿门，只轻轻问道：“刘嬷嬷，怎么了？”

“郡……郡王遇刺，死了。”

“谁死了？”凤瑶公主的轿帘猛然掀开，露出她苍白的脸色。

刘嬷嬷定了定神：“郡王，死了！”

凤瑶公主扔掉盖头，唇角浮着一丝冷笑，良久方道：“我为哥哥做了那么多，他却连我心爱之人都不肯留。”

陈钰撩起车帘，隔着盖头望向她。

曦王为何要杀刘逸？

她猛然想起烛阴，比起刘逸，他更有用。

难怪皇上对曦王即将举事毫不知情，烛阴恐怕已经投靠了曦王，条件就是娶凤瑶公主为妻……

选择这个时候动手，既能留出时间安置凤瑶公主，还能引开皇上的注意力。

一举两得！

“不是算好的吉日吗，怎么还出了人命？”

“谁这么大胆，连驸马都敢刺杀……”

“会不会是襄王替女儿出气？”

“……嘘，听说凤瑶公主的八字不好，克夫！”

克夫！！！

凤瑶公主走出轿撵，望着远处策马而来的曦王，脸上尽是绝望。

她跪在刘逸身侧，将他的头揽进怀中，用力拔下插在他胸膛上的箭。

浓重的血腥气漫上来，她忍不住作呕。

“公主节哀……”

陈钰听到声音在轿外，她伸手去掀轿帘，透过缝隙看到周离正挡在轿撵前面。

“坐好，别下来。”

顷刻间，曦王已到了跟前。

他并未急着安抚妹妹，先拱手对周离道：“请将军上马，别误了吉时。”

周离微微颔首，跃上马背。

两旁的侍卫自动让开，放周家的车驾过去。

鼓乐声不再，喜气全无。

早有人一路跑回周府报信，来赴宴的宾客得知永宁郡王遇刺身亡，不等迎亲的队伍回来便一一辞别。

整个周府只剩周家人独自迎候新人……

……

“没拜堂就不算成亲吧？”陈钰坐在婚房内，卸去头上的钗环。

刘嬷嬷也遇到了从未有过的难题。

周太师谨慎，周将军忌讳，公主又不情不愿。几下里一商量，便决定不在凤瑶公主丧夫之日拜堂。

事出有因，不能怪周家怠慢公主。

人是坐着花轿来的，断没有再送回宫去的道理……

刘嬷嬷叹道：“唉，先住下吧，等那边的事消停了，再回宫请示皇上，择吉日重新拜堂。”

“给我留下两个丫头，剩下的嬷嬷带回宫里吧。”陈钰褪下喜服，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这里又不是公主府，人多了反而让周家人局促。”

皇后跟宸妃赌气，一下子给了她四个嬷嬷，二十个宫女……

这些人又不能轻易发卖，只能找个借口退回去。

“周家的情况你们也知道，只剩个空架子，养不了这么多人。”

刘嬷嬷自是不愿出宫的，推让了两句，便去挨个儿问那些宫女。最终挑了两个自愿留下的，趁着天还未黑，便匆匆回宫去了。

陈钰望着被撇下的那两个宫女道：“一下子都走了，皇后会误以为我瞧不上她送的人。再等等吧，过些时日再送你们回宫。”

宫女垂眸不语，他们是被迫“自愿”的。

陈钰也嫌她们碍事。

自踏进周家的门，当着这些宫女嬷嬷的面，她只能客客气气地对周太师和周夫人行礼，多余的话一句也不能讲。

“你们协助周府的管家，去库房清点一下我的嫁妆和皇上的赏赐。”

陈钰寻了个借口将她们支走，转身走进内室洗漱一番，换上家常的襦裙。

她刚从卧房出来，一眼便看见周离一身盔甲立在外间等候。

这是陈钰第一次见他穿盔甲的样子，他身形瘦削却丝毫没有羸弱之感，在盔甲的包裹下，周身散发着寒洌之气。

他的神色肃穆而又凝重，宛如奔赴战场前与亲人诀别……

陈钰陡然紧张起来，提醒道：“太子妃不希望我们插手。”

她也不想再让他以金甪卫的身份冒险。

周离缓步走来，换上轻松的笑容：“别担心，皇上早有准备，他保的是太子。”

早有准备！

陈钰不由想起和凤瑶公主上轿前，皇上看向凤瑶时不忍和愧疚的眼神……

她惊讶道：“皇上知道刘逸会遇刺？”

周离点了点头：“金甪卫可不是摆设，未免打草惊蛇，只能牺牲刘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