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人姗姗来迟。
李希死咬着严烈不放,忙着与大理寺的人述说案情,根本没有闲工夫过问公主的去处。
凤瑶公主自知惹祸,怕这些官吏乱拍马屁,夜扣宫门将她们送回去。
她顾不得再与刘逸厮混,匆忙将陈钰从人群里拉出来,一口气疾走两道巷口,这才停下脚步。
“我们……去曦王府。”她抚着胸口喘息着。
陈钰留心查看四周,看侯泽有没有跟上。
明日回宫之后定会被皇上禁足,想再出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凤瑶公主也想到此处,叹道:“以后再想见逸哥哥就难了,他若回营州可怎么好?”
“你还是想想怎么向皇上交代吧!”陈钰不由摇头。
已经回营州的永宁郡王,竟忽然与两位公主现身街头。
刘逸的那点心思,岂能瞒的过皇上。
“都怪严烈,若不是他袖手旁观,姐姐也不会杀人!”凤瑶公主有些心烦意乱,她没想到陈钰真敢动手。
“凤儿!”
幽暗的巷子里传来曦王冰冷的声音,吓得凤瑶公主心中一颤。
曦王快步走到她们身边,两旁铺子里的烛火映着他满是怒容的脸。
凤瑶公主抓着陈钰的手臂,不敢抬头。
陈钰也低垂着眼眸,怯怯道:“昭宁给王兄惹祸了……”
“你们没事就好。”曦王望着她的侧脸,一时分不清她究竟是鲁莽还是精明。
能继承皇位的只有他和太子,想独善其身就不该搅进去。既搅进去却又不站队,岂不两头都不落好!
是尚在观望,还是没开窍?
回到曦王府,陈钰洗漱之后便上床“歇息”,借故把侍女支走。
片刻之后,屋顶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声。
陈钰悄然出门。
侯泽坐在屋顶上,低语道:“曦王正在前面的院子训斥凤瑶公主,许是怕你听到,才把你安排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陈钰在他身旁坐下:“他们说什么?”
“曦王问公主和刘逸是什么关系,还说烛阴未出现多半是生公主的气。”侯泽微微一顿,犹豫道:“听他们的意思,宸妃像老鸨似的,利用女儿为曦王拉拢人心……”
“我真没想到,皇家公主会是这个样子。”侯泽的语气里带着鄙夷。
红缇是因弟弟在皇上手中,逼不得已沦落风尘。
堂堂公主,为了争权夺利,竟这般作践自己……
“我告假来京城,是想问问你……”侯泽对陈钰的身份很不适应,改口道:“想问问公主,可否辞去捕头之职,到京城安身。”
陈钰笑道:“我这个公主还没你自在呢,何必如此生分。”
“那倒未必,你当街杀人能安然无恙,换作是我定要偿命。”侯泽叹道:“自古以来,哪有什么与民同罪。”
十三年前他差点做了太孙和周家公子的替死鬼,人命是有贵贱之分的……
“要不侯捕头抓我去见官?”
“我不过有感而发,又不是针对你。听街上的人说,曹寻虽称不上罪该万死,死个五六次倒是够的。”
“你是做捕头的料子,没生在清明盛世,真是可惜。”陈钰转头问道:“你想来京城便来,为何要问我的意见?”
“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曾答应过你,若保全红缇就听你调遣。”
侯泽听闻红缇被人救走,便猜到他们父女已随陈钰入京。
当初陈钰让他在营州结交官吏打探消息,他不能贸然离开。可大半年过去了,并未接到她的任何指令,想必瑞王父子对她而言已无关紧要。
“把捕头辞了也好。”
陈钰知道他惦记红缇,可她脱不开身……
她从颈中解下锦鲤玉坠交给侯泽:“你拿着坠子去锦绣阁找沈掌柜,让他帮你联络素月姑姑。素月姑姑会带你去见徐大人。”
侯泽稳重心细,哥哥正值用人之际,会留下他的。
“你告诉素月姑姑,近段时间我恐怕无法出宫。”
侯泽心中了然,两位公主私自出宫闹出这么大动静,皇上肯定要动怒。
他猛然想起一事:“我碰到了孟离,是他让我告诉你那个长髯男子是曦王的人。”
陈钰也正奇怪,侯泽怎会认识严烈。
“孟离真是周家养子?”
“是,我也没想到。”
“你……要嫁给他?”
陈钰略显迟疑地点了点头。
侯泽犹豫道:“我从张琦那里探听出周家公子的消息,他根本没死,而是和太孙一起被人救走。当初陈尸北城门的那个孩子,是牢里病死的囚犯之子。你若嫁给他,周离回来了可怎么办?”
陈钰心中猛然一惊,紧盯着侯泽道:“你,再说一遍。”
“周离,没死!”侯泽重复道。
陈钰怔怔地望着侯泽。
周离还活着,和哥哥一起被人救走……
徐忠和魏星河却告诉她,周离替哥哥而死。
她怕哥哥伤怀,从未问过他。
侯泽道:“要不我替你传话给那位素月姑姑,让她派人打探一下。”
陈钰缓缓转过头,良久方道:“不必了。”
既然有意隐瞒,又岂会说实话!
“营州最近也出了大事,瑞王病重,恐怕命不久矣。”
陈钰心不在焉道:“怎会忽然病重?”
“据传,承平郡王从凌云寺回来之后,借向瑞王妃请安之际出言调戏,还欲行不轨,被瑞王撞个正着。”
陈钰回过神来:“瑞王可曾责怪瑞王妃?”
侯泽摇头道:“对外的说法是承平郡王在凌云寺与流民过从甚密,染上时疫,回来后不慎把病气传给了瑞王。”
“眼下谁在主政?”
“瑞王妃携世子主政,承平郡王和申大人辅政,由申大人牵头大胆启用文士。我来京的路上听闻,苏檀和苏亮现在申大人身边听用。”
陈钰满腹疑团,苏檀最看不惯瑞王父子,怎会追随申大人?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漏掉了许多事。
苏家的,周家的……
侯泽从曦王府出来,正要赶往客栈,又被周离拦下。
“把玉坠还给我。”
周离的语气里带着不悦。
他一直等在墙外,虽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却看到陈钰从颈中摘下一物递给侯泽。
这是她第二次把玉坠随意送人……
侯泽往后退了半步:“陈姑娘给我的东西,我只能物归原主。”
“我就是原主。”周离上前一步,沉声道:“我给她的定情信物。”
侯泽一怔,若是定情信物,确实不该拿。
准确的说,陈钰不该给他。
“我不能听你的一面之词。”
周离缓缓从颈中扯出一根绳结,把锦鲤玉坠递到他面前,又伸手吹燃火折:“看清楚了?”
侯泽从怀中拿出玉坠,果真一模一样。
“你不就是想见红缇吗,我现在就带你去。”
“陈姑娘给我的,还给陈姑娘才算物归原主……”
火折瞬间熄灭,一阵打斗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