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天道轮回

自上次一别，侯泽就再未到醉红楼闲逛过，连陈钰这里也不曾来。

徐忠的事尚未想出良策，不能在这个时候引人注意。

他没有心思闲坐，对陈钰道：“换件男装，我带你去朝圣楼，申六在那里。”

怀安郡王被幽禁之后，他的母族也跟着受累。王琳已被撤职，其余涉事较深的亲眷被关进地牢。

瑞王看重申铁的刚直，便把刑狱之事交给了他。

如今的地牢归申大人管辖。

当初为怀安郡王垄断药材一事，申铁蹦的最高。事后瑞王得知他的侄子申六竟是百味茶坊的东家之一，心中便憋着一口恶气。

借整顿吏治之名，头一个把申六撤职。

申大人恨铁不成钢，索性让他做了地牢的狱丞。

一个能捞油水的肥差，若哪日瑞王心生猜忌，还能再把这个侄子拉出来挡一挡。

今日，申六在朝圣楼宴请宾朋，牢头也在。

“我看上次牢头对你挺热情的。”

侯泽叹道：“没用，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都极其谨慎。就算再贪财，也会守着底线，免得掉脑袋。像申六这种不曾受过磋磨的人，行事反倒大胆。”

“我在孟离面前给你求了差事，不知能不能成。”

陈钰掐指一算，三四天过去了，竟一点回音都没有。

孟离也未再来过。

侯泽停下脚步：“府衙还是地牢？”

“还是府衙的捕头。”陈钰略一思忖：“红缇被瑞王盯着，我被金甪卫盯着，只有你行动自如。若求地牢的差事，定会引人怀疑，我们三个人不能都被困住。”

她总觉得徐忠不像叛徒，定有什么隐情。

让红缇见他只是其一，先看看情况，之后总要设法把他救出来才好。

转眼到了朝圣楼。

借着门前挂满的红灯笼，侯泽又将陈钰仔细地打量了一番。

脸上抹了黄粉，还点了几粒芝麻粒，两道柳眉也被描成粗犷的剑眉。身上是习武男子常穿的白色劲装，粗略一看挺像个富家公子。

酒楼里的人灌几口猫尿眼就花了，认不出来。

“请吧，陈公子。”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

侯泽提前打听到申六在二楼，便径直往楼上走去。

“今朝有酒今朝醉，免得明日流落街头。”

“还是申公子活得通透，皇帝老儿可闲不住，说不定哪日就移兵营州了……”

老远便听到他们醉醺醺的声音。

不醉到一定程度，这种话是不敢说出口的。

在营州能任意辱骂皇室，也可毫不避讳地议论朝政，却不能提瑞王父子和营州的军政大事。

现在就说什么移兵营州，扣个扰乱民心之罪绰绰有余！

倒也有清醒之人，一直试图把话题往皇储上引。

“太子成婚十几年，至今连个儿子都生不了，我看为曦王腾位置是早晚的事。”

“自从郁珠郡主被匪盗掳走，杳无音讯，皇上就给他纳了侧妃，人家的肚子真真气，五年抱仨，两男一女。”

陈钰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同侯泽在角落里坐下。

皇上是先帝的长子，年岁应与瑞王相差无几。

天道轮回，也该尝尝皇子争位的滋味了！

“听说大臣对太子很满意。”

“那可不是，自皇上登位便乾纲独断，动辄诛杀朝臣。好不容易遇到个宽厚的主子，自是要不遗余力地保住。”

宽厚得近于蠢笨，好伺候！

“曦王可是个人精，有的闹呢……”

眼看众人对皇子的事津津乐道，申六伸着涨红的脸，扬声道：“难怪咱们瑞王留着慧和郡主不舍得嫁，单等着做曦王妃呢。”

“申大人又说醉话了，咱们喝酒，不关他们的事。”

一个人忙出言阻拦。

侯泽和陈钰抬眸看去，正是牢头张琦。

张琦招呼小二：“去楼下唤两个唱曲的上来。”

他回头时，一眼瞥见侯泽。

耳听申六越说越上劲儿，张琦向在座的告了罪就溜到侯泽桌上。

侯泽道：“醉得不轻。”

张琦摇着头，一句也不想多提。

“这些都是地牢里当差的？”

“问他们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再进去一次。”

张琦调笑着，又向小二要了副碗筷。

申大人不走，他也不能提前走。

侯泽笑道：“想给我一个兄弟在地牢谋个差事。”

张琦扫了陈钰一眼，还以为要给她谋差使，见她细胳膊细腿，就有些瞧不上。

“就这几两肉，哪有力气给罪犯上刑。”

侯泽的眉头微微皱起，在地牢住了一个多月，并未听到对犯人用刑。

他忽然想起来，怀安郡王的亲眷被关在地牢。

“我说张大哥这气色不错，近日没少发财吧？”

张琦毫不遮掩：“大财没有，这顿饭哥哥还是请得起的。”

怀安郡王的母族加上郡王妃的娘家人，还有他手下的将军，府里的管家，七连八牵的抓了百十口。

地牢里装不下那么多人，只拣着要紧的人往里带。

随便拎出一个，都是有家底的。

侯泽举杯道：“护卫可还缺人手？”

怀安郡王的舅舅王琳虽丢了官，却并未定罪，他岂会眼睁睁看着亲人受苦。往里扔银子总不是长久之计，说不定还会铤而走险。

张琦又瞥了陈钰一眼，想推荐人也得找个像样点的。

打人都没力气，还想做什么护卫。

他忙道：“原来只有十几个护卫，现在又增派了三十几个，加起来五十余人，够用了。”

地牢就在瑞王府西边，中间隔了两条街，真有个风吹草动，瑞王府的兵顷刻就到。

陈钰在一旁动起了心思。

王琳手里定还有人马，若趁他动手之际把徐忠救出来，就不用担心事后瑞王追查了！

现在恐怕还不行，牢里的人苦头还没吃够，他的银子也还没花尽。

陈钰幽幽道：“难道就没人叮嘱张大哥下手狠些，好给那些冤魂出气？”

张琦心头一震。

怀安郡王伏击余将军的事被瑞王捂得死死的，这次的牢狱之灾只针对他率兵包围瑞王府，试图弑父自立。

那些受难的权贵子弟，棺椁皆存放在永和宫，但等着余将军凯旋之日把棺椁带回，以战死的名义厚葬。

怀安郡王被幽禁，那些权贵奈何不得，就只能打他亲眷的主意。

的确有不少人大把往地牢塞银子，定要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这么机密的事，他们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