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钰伏案奋笔疾书。
陆时坐在一旁,忧虑地望着她,苏檀说她会自投罗网……
云亭山上的男儿没有一个贪生怕死的,他不懂为何不趁瑞王出兵乞戎族之际攻入营州,非要做这种危险的事。
“这封给陆将军,这封给邱影或素月姑姑。”
陈钰把两封书信递给陆时:“先去成州,邱影她们在那里。”
随后,她从怀中拿出誊抄的怀安郡王军营地点,塞入一个厚厚的信函中。
“这个交给苏檀。”
陆时接过书信:“你真要回营州?”
陈钰笑道:“送完信你就回家,他们不会抓你的。好好照看院子里的树,我可不想再被隔壁的秦公子窥视。”
回家......
陆时羞赧地笑了笑,转身离去。
陈钰凝眉揉搓着手指。
怀安郡王的藏兵之处已经找到,这是打压他的好机会。
扶持刘逸是无奈之举,设法让他与刘弘两败俱伤是最好的结果。他受重创之后,她倾尽全力报答他的救助之情,这样的合作才会更牢固。
他若心存畏惧,还有孟离在。
孟离冒险查探怀安郡王的营地,定是皇上催促所致。
他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唯一麻烦的是,他助四公子,她助刘逸。他虽答应过帮她收拾残局,可她实在不愿欠他人情……
自古银钱债好还,人情债难了。
真麻烦!
一丝凉风吹过,油灯的火苗骤然剧烈晃动起来。
她警觉地从椅子上弹起。
孟离……
孟离在桌案前坐下,阴郁地望着纸上透出的墨迹。
他在房中等了半日,不见陈钰的踪影,出门打听时却看到陆时骑马离开。
“我不能随你一起入城了。”
陈钰率先打破沉默的气氛。
“这两个月发生了许多事,挺累的,我可能会休息一段时间。”
还知道喊累!
孟离将那张印着墨迹的纸凑到油灯上,火舌瞬间将纸吞没。
“回城。”
白天不能跟他进城,夜里总还是可以的。
这次孟离拿出的是瑞王的令牌。
“你不是说瑞王的令牌只用一次吗?”
陈钰悄声问道。
“怕什么,他们又不敢细看。”
陈钰暗自摇头,恐怕不是不敢细看,是那位石将军对他特殊照顾……
怀安郡王还没到恨她入骨的地步,陈宅附近并无人盯梢。
陈钰顺利地溜进家门,刚进卧房便觉察到有一股陌生的气息。
屋里有人!
“你回来了?”
刘逸的声音!
陈钰点燃蜡烛。
烛光映着刘逸阴沉的脸,他坐在她的妆台前,手里拿着她常戴的那支发簪。
陈钰强压下心头的怒意。
她的屋子,什么时候变成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了?
“百味茶坊出事了。”
“我知道。”陈钰长舒一口闷气。
刘逸眉尖轻蹙,眼中带着迷惘,柔声道:“收拾一下跟我走吧,我保你无事。”
陈钰怔怔地打量着他,对她说这句话之前,至少先问问她去了哪里吧?
暗地里与黄家姑娘议婚,指使黄家人抢夺她的铺子,怎么还能做到面不改色地让她跟他走?
陈钰微微一笑:“把我藏进望云阁,陪慧和郡主吗?”然后再逼她交出所有产业,供他养兵……
刘逸脸上带着怨苦的神色:“我就知道你认得阿姐,她很喜欢你,你没必要隐瞒。”
陈钰不由感慨,他为了姐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若哥哥还活着,她也一定会像他一样。
陈钰顿时释然。
现在是谈正事的好时机,可惜她以为没机会再见到刘逸,把东西都给了陆时,让他带给苏檀。
陈钰正思量着如何开口,孟离推门而入……
孟离托着叠得整整齐齐的竹青锦衣,上面还放着那枚俗不可耐的翠玉。
他直接略过陈钰和刘逸惊异的目光,径直走向西墙下的柜子,旁若无人地将衣服放进去。
熟练的动作,宛如在自家一般。
刘逸的脸色极其难看,起身道:“夜深了,你早些歇息。”
片刻之后,路上传来马车寂寥的“吱吱”声。
“我只是来还衣服的。”孟离一脸无辜。
陈钰闷声叹息,是成心把刘逸这条路给她堵死吧……
“我之前给你的那块墨玉呢?”
陈钰走到妆台前,在匣子里翻找半日,终于想起那块玉被她扔在抽屉里。
她把玉佩递过去:“还你。”
“这块玉是从凌云寺求来的,能逢凶化吉,一定要戴上。”孟离又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地牢潮湿,这瓶药也带上。”
地牢?
“我只是贩药而已……”
地牢是关押重犯的地方,她的罪名够得上吗?
“五年前怀安郡王是如何对付挡他财路的商户,你应该有所耳闻吧?如今他敛财无数,本应不把你放在眼里,可惜……”
孟离一脸歉意:“你是瑞王为我选中的女人,平日里我可没少找怀安郡王的晦气。还有练武场上那两个人,是死在你我手中。”
陈钰顿觉无语,闹了半日孟离的债也要算在她头上。
“我知道你放不下刘逸,刚好我是四公子的先生,就算查到怀安郡王的藏兵之处也不便开口,你就设法让刘逸多费些心吧。”
孟离微微一笑:“早点睡,地牢的草铺肮脏潮湿,可没床上舒服。”
屋里又恢复了宁静。
陈钰困惑地捏着那枚玉坠,他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
……
第二日,陈钰被一阵拍门声惊醒。
抓人用得着起这么早吗?
她迅速穿好衣服,胡乱挽了发髻,把那枚墨玉挂在腰间,又把孟离送的那瓶药揣进怀中……
门缝里透着一个红色的身影。
果不其然,是秦羽。
“还真回来了,没见过这么蠢的人。”
秦羽脸上尽是鄙夷之色。
见陈钰对他也是一副颇为嫌弃的样子,他冷哼一声:“我是来问一声,需不需要劫狱。既然你自投罗网,想来是不必了……”
秦羽转身就走。
陈钰瞥着院墙和那一排刺槐。
挺好,这次没有翻墙。
还未来得及关门,一个衙役便赶着马车来到门前。
“陈姑娘,趁大清早人少,赶紧收拾一下跟我们走吧。”那人神秘兮兮道:“头儿说了,他在牢里等着你呢。”
侯泽……
“哪里的牢?”
“当然是府衙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