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0章 寂寞深夜到底思念谁

绿翘在她身后说道：“阿姐，酒来了。”

鱼玄机回过身来，对绿翘道：“绿翘，你今晚能不能陪我喝酒？”

鱼玄机是寂寞的，尤其是在这漫漫长夜里，因为寂寞，就更会想起某个人来。

“绿翘，我今天居然在胜宅时看到了他的背影，你说奇怪不奇怪？”

绿翘道：“阿姐，你太想郎君了才会这样吧？”

鱼玄机低头喝酒。

那种刻骨铭心、锥心蚀骨的思念之情又有谁懂？

“绿翘，给我拿笔，我要写信。”

“写给谁？”绿翘问。

“左名场和李亿。”

绿翘皱起了眉头，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是写信给郎君诉说自己的相思之情吗？

“当然不是，谁让我不开心我就写信给谁。”鱼玄机带着七分酒意道。

绿翘拿来了笔墨纸砚，她慢慢地磨墨，然后帮鱼玄机展开纸。

鱼玄机在纸上挥毫：“醉别千卮不浣愁，离肠百结解无由。蕙兰销歇归春圃，杨柳东西绊客舟。聚散已悲云不定，恩情须学水长流。有花时节知难遇，未肯厌厌醉玉楼。”

浓浓的醉态之中，想要借酒浇愁，可惜，离愁哪里能够排解得了呢？花开时节，却难遇知己，不愿对花独饮，只能醉倒在空空楼阁里。

写完诗，鱼玄机把笔一丢，趴在床上咕噜着睡着了。

绿翘看着鱼玄机写下的这首诗，提起桌上的笔，另外拿了张纸，在纸上写上“寄子安”这几个字，然后把鱼玄机的诗一字不落地抄了上去。鱼玄机的诗稿呢，被她小心地收了起来。

其实，绿翘知道，这些话都是阿姐要说给谁听的。

就比如上次喝醉酒的时候，阿姐在三棵香樟树上刺下的三个字，她明明要写的是“李近仁”，可她偏偏写了“温庭筠”这三个字，也不知道郎君回来知道这些事情后会是什么感想。

心事重重的鱼玄机很少在绿翘面前吐露心声，就如今天晚上，她想说的话明明很多，可是她只说：“绿翘，我今天居然在胜宅时看到了他的背影，你说奇怪不奇怪？”

这一句话代表了她所有的心事。

绿翘在桌旁把诗歌誊抄在另一张白纸上，小心地折好，放入怀中，看了看床上的人，她推了推，“阿姐，你要不要再跟左名场写封信？”

回答她的只有鱼玄机的两句呓语，绿翘也没听懂她在说什么，替她拉了被子，放下帐帘，便关门出去了。

第二天，李亿的桌上出现了一封信，他小心地撕开信封，里面是他熟悉的笔迹。

“醉别千卮不浣愁，离肠百结解无由。蕙兰销歇归春圃，杨柳东西绊客舟。聚散已悲云不定，恩情须学水长流。有花时节知难遇，未肯厌厌醉玉楼。”

李亿摩挲着信纸，仿佛看到鱼玄机醉意朦胧的样子。他站在桌前良久，拿出此前鱼玄机写给他的信进行了比对。

“如松匪石盟长在，比翼连襟会肯迟。”李亿念着这句话，脑海里转着一个念头，什么时候鱼玄机对他有了这种“如松柏匪石”般的情缘？

丽娘端着托盘走进来，把茶端出来放在李亿面前，低头看桌上的两封信，嘴里问道：“郎君，阿姐又写信来给你了吗？”

“是，不过我总有些怀疑，她要真的这么喜欢我，为什么要到咸宜观出家做女冠？难道我当初的请求还不够诚恳？既然做了女冠，为何又巴巴地写信给我？”

“或者，她只是觉得有点寂寞。”丽娘猜测道。

李亿突然抓住丽娘的手，“你说，她的这些信是不是原本不是写给我的？”

丽娘痛得轻呼了一声，李亿连忙放开丽娘，道：“对不起……”

话未说完，他就感觉到不对，因为他手上根本没有用力，抓起丽娘的手，翻开衣袖，果然看到白嫩的手臂之上有鞭痕。

“哪里来的？”李亿问道。

丽娘匆匆放下衣袖，盖住鞭痕道：“郎君息怒，夫人是为了惩治我的不敬，以后我会小心行事，不让她抓住把柄。”

李亿道：“你傻呀，还替她说话。”

丽娘垂着眼睑道：“去咸宜观去玩好吗？我想看看阿姐，跟她聊一聊。”

“好，我陪你去。”李亿温柔地把丽娘拥在怀里，向她道歉。

丽娘柔柔地说道：“能不能把夫人送回扬州去，有她在这，大家的生活都不好过。”

李亿答应她想办法。只是裴氏岂会如他所愿，好不容易跟着来到长安，现在却要送回去，裴氏只怕得跟他拼命。所以李亿也只是口头上应承，行动上拖延不动，对丽娘则是加意温柔，以此来平衡两者的关系。

李亿带着丽娘去了咸宜观，这事很快被裴氏知道了，她找李亿大吵了一架，又指着丽娘的鼻子大骂。

丽娘不敢跟她顶嘴，只能弱弱地靠在李亿身上，这更加激怒了裴氏，扬言迟早要杀了丽娘。

李亿有种焦头烂额的感觉，想起在咸宜观里的清静和淡然，他心里生出一种迷醉的感觉。

李亿带着丽娘走了之后，鱼玄机把绿翘叫到面前来问道：“你把信送给李亿了？”

绿翘“嗯”了一声，强调道：“我抄了一份给他，用的不是你的原稿纸，阿姐不会怪我吧？”

鱼玄机道：“送了就送了吧，反正他人都已经来过了，追究你也没有意义。不过我觉得就是这样还不够，最好能让裴氏多出丑，出丑到能影响裴家。这个我慢慢想吧。”

“阿姐，左名场那里你要不要写封信？昨天晚上我推你了，你没醒来，所以……”

“行，拿笔和纸来，我现在就写。”

“阿姐，你若是不愿意的话，可以不写。”

“怎么，只允许你绿翘报仇血恨，就不许我为我现在的处境做点什么？”

“那阿姐准备写什么呢？”

“左名场喜欢聊家长里短，就写生活琐事就够了，比如，去年的时候我在院子里种了三棵香樟树之类的。”

“这个去年阿姐已经写过了。”绿翘轻轻提醒道。

“写过了也没关系，再写一遍，顺便写写后院的银杏树和树底下的菊花。对了，菊花已残，顺便可以赋诗一首，附在文尾，这样文章就写得有格调了。”

绿翘磨墨展纸，鱼玄机就在书桌旁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