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对于英杰而言，打击亦是淬炼

“伯符，好些了吗？”

门外响起了周瑜的声音，可孙策却并未同往日一般跑过去搂住他的肩膀，只是勉强的笑了笑，声音低沉的说了句，“公瑾来了？”

周瑜轻叹了一声，孙策的身体壮的像头牛，当日虽一时气急攻心以致吐血，但很快便清醒了过来。

之后，孙策就去安抚了手下的士兵以及诸位将军，并豪迈的向他们表示，自己这次不过是一时大意，等休养一段时间，就带他们反攻回去，言谈之间，丝毫不见颓丧之色。

可这种姿态，能瞒得过底层士兵，或许也能瞒得过军中一干将领，却瞒不过周瑜。他深知，自己这位连襟，这次是真的被打击到了。

默默地坐在孙策身旁，将手中的酒坛递给了他。孙策也不说话，接过酒坛狠狠地灌了一口。周瑜同样陪着他一起沉默，两人谁也不开口，房中的气氛一时间无比的压抑。

小半坛酒下肚，孙策脸上浮现出了一抹酡红，微微眯了下双眼，轻声问道：“德谋叔他们如何了？”

“因为你前几日的做法，眼下还算稳定，程老将军他们最近日夜在军中训练，大家都在等着你带我们打回去。”

孙策沉默了良久，才涩声开口道：“我们，真的还打的回去吗？”

周瑜转过头，看着孙策迷茫的模样，想起他昔日意气风发的豪情，只感觉自己心中难受无比。

“此番大败，我军将士折损了半数以上。子义生死不知，除了权弟翊弟和母亲外，其余家卷也都陷在了刘备手里。公瑾，我知道的，虽然如今我等还有三郡之地，可眼下，怕是已经有许多人，想着要向刘备投诚了吧？”

周瑜双目一凝，伯符这话，是已经放弃了希望了吗？看来他的心病，比自己想的还要严重呢，原以为伯符只是一时想不开，没想到…

孙策不知周瑜的心思，依然自顾自的说着。

“前番，我大肆杀戮江东士族，得罪了太多的人。此刻吴县一失，众位将军的家卷也都落在了刘备手里，眼下，除了公瑾你，和德谋叔他们这些父亲的旧将之外，其他人怕是都有了投降的心思了。人心已散，我等怎么可能反攻的回去？”

“所以，你就打算在这里，像个怨妇一样自怨自艾，然后安心等死了？”

周瑜那明显带着怒气的声音却没有让孙策的表情发生半点变化，仿佛他早就预料到了周瑜会这样说。

“等死？我可是小霸王孙策，技不如人，战败也就战败了，像个娘们儿一样等死，岂不是丢尽了先父的威名？”

“那…”

周瑜心头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因为孙策说这番话的时候，压根就没有半点激昂的意思，反倒是平静无比，就好像，就好像一位看透了生死的老者，在交代遗言一般。

“荆南之地，以堂兄的本事，短时间内可能拿不下来，但公瑾你可以。

我把我的两位弟弟和母亲，还有此处的五万大军全部托付给你。你是想打下交州也好，隐匿山林也罢，哪怕是归降刘备…罢了，不说这话，想来你也不愿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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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不管你想做什么，都由你，反正你比我聪明。

至于德谋叔他们，我会给他们留下手书一封，让他们好好听你的话。德谋叔本性不坏，只是他征战沙场一辈子了，有些不服气你的年纪而已。”

“够了！”

周瑜起身夺过孙策手中的酒坛，打断了他这明显就是在交代遗言的话。

“孙伯符，你倒是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啊，那么你呢？你就打算带着几千老兵去和刘备拼命？或者说，直接去送死？”

“我若不这么做，等刘备大军一到，豫章境内的世家必定会与他里应外合，到那时，不过是大家一起死而已。”

周瑜都快被这话给气笑了，伸手揪着孙策的衣领，对着他咆孝道。

“所以，就要牺牲主公来换取我们这些属下的命？这是哪门子的歪理？”

孙策看着周瑜往日俊美的面庞上，此刻却满是狰狞，显然是已经气急了。

“不就是败了两场吗？这么要死要活的，你对得起你父亲的名头吗？当初杀这些士族的时候杀得那么利索，事到如今又怕了？那你还不如直接下令投降刘备算了，说不定不止我们，连你都能有一条活路呢。”

孙策就这么低着头，任由周瑜痛骂自己。周瑜骂了半晌，这才松手放开了他，深深的喘了几口气后，又拿起了方才的半坛酒牛饮了起来，他喝的豪迈，大半个前襟被酒水打湿也毫不在乎。

“砰”的一声，喝光了的酒坛被周瑜摔在了地上，粉身碎骨。再次看了眼低头不语的孙策，周瑜没好气的说道。

“行了，收起你那副寻死觅活的嘴脸，咱们现在局势是算不上太好，但也没到绝境呢。”

孙策抬起头，狐疑的看了周瑜一眼，他思前想后了好几天，也没想到破局之策，公瑾他莫不是再安慰自己？

其实这就是孙策当局者迷了，连番的打击本就让他心态有些失衡，再加上他本性太过骄傲，一时钻了牛角尖，才会有了这么偏激的想法。

“蔡冒那厮还算有点小聪明，前番与蒯越一同出兵汝南时，蒯越莫名其妙的死了，他却活着回了宛城。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在积极的侵吞着蒯家的势力。伯阳在武陵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刘表却不敢出兵镇压，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病重，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要提防蔡冒。”

周瑜可不管孙策的胡思乱想，他知道，要想把孙策从死胡同里拽出来，就必须让他看到希望。

“如此一来，就给了我们机会，只要趁着荆州如今战乱，拿下荆南四郡，再加上交州的土地，我等便算是稳住了脚跟。刘备与陈谦大胜也有好几日了，之所以不乘胜追击，就是怕我们孤注一掷，全力进攻荆州。

因为，他们想要拖时间，只等刘表一死，便趁势入主荆襄。届时再对付我们，就如同泰山压顶一般。因此，他们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与我们死拼的。”

周瑜的话，让孙策眼中浮现出了点点光芒，忍不住追问了一句，“公瑾此话当真？”

谁知周瑜却理都不理他，继续自顾自的说道：“另外，袁曹之间已经对立了快一年了。双方其实差不多都快要撑不下去了，而只要双方暂时罢兵，刘备必然要抽调士兵回防。到那时，就不是我们担心他打过来，而是该刘备担心我等打回去了。”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周瑜回过头，看着孙策的眼睛问道：“所以，还打算去送死吗？”

“抱歉，公瑾，让你失望了。”

孙策回望着周瑜的眼睛，半晌，忽然展颜一笑，那股自信张扬的气势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只是和以往不同的是，那股气势之中，少了几分急躁，多了些沉稳。比起之前，此刻的孙策，更像一位明主了。

英杰之所以被称为英杰，是因为每一次磨难，对他们来说，同样是一次淬炼自身的考验。只要不死，再次爬起来的时候，他们都会变得更加强大。历史上那个百折不挠的刘备如此，这个时空的孙伯符，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