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决定

看完后，我心绪激动，几乎“我愿意”三个字就要脱口而出。

可转念一想，太后这不就是要让我去当间谍吗？

故而我又变得犹豫迟疑，泉岭是天下第一门派，且受江湖尊敬，如今自己却要进去当探子，这样好吗？

不说江湖规矩，单单是老师夫子教我做人的道理，就不允许我这样干，完全是背信弃义，两面三刀。

可若是不这样做，那我师父岂不是再无重见天日的那一天了。

毕竟谁知道太后过段时间会不会改变主意，或者这是最后一次能够救师父的机会呢。

太后……

她明明不是推崇依法治国吗，在庆云学馆里讲得慷慨激昂，《新律》有多少条目都能说出来。

可现在又要以这种私下交易的方式让我一个小孩去刺探江湖势力的情报，以此交换一个囚犯的自由，这样做真的符合律法规定吗？

“想好了吗？”

天行司来者其中一个男人沉声发问，听不出来有什么不耐烦。

张了张嘴，我突然问道：“这手谕是真的吗？”

心里既希望它是真的，但又想它是假的。

“呵……”男子轻轻哼笑了一声，低哑的声音似乎变得明热了一些，“这世上敢伪造太后手谕的人，还没有出生。”

沉默了一下，随后我看向父亲，低声道：“父亲，这……”

“由你自己决定。”他并没有看手谕的内容，但还是立即回复了一句，语气平静。

面色无比复杂和纠结，我到底要不要答应，一边是师父，一边是为人品德。

想了半柱香，最后我还是不愿意看见师父困在牢里一生。

抿着干裂的嘴唇，惨然一笑，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般，无力道：“我答应太后的条件。”

天行司两人相视一眼，选举站在左边的女人微微点头，说：“好，根据太后安排，今日未正准时出发，我们护送你前往泉岭。”

“这件事太后暂时不希望有人知道，就像华桓说的，希望你们不要走漏风声。”

说完后，两人便飞身上了屋顶，我连忙跑到前面转身去看，却已经不知踪影了。

“天行司不愧为天行司，天下之言行举止尽收眼底，看来自从华桓找来后，他们就在了。”

父亲说了一句，言语间倒是平静。

我攥起拳头，感觉有巨大的无力感笼罩着自己。

没有实力，只能如此。

随后我把手谕拿给父亲看，他翻完之后看向我：“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要再有什么后悔纠结的心理，而是想想怎么走好以后的路。”

“父亲，你不怪我吗，我要去泉岭当内间。”我语气带着责备，是对自己的。

合上手谕，父亲摇头说：“我啷个会怪你，太后要你一个小孩做这样艰难的决定，本就强人所难，选哪一个都无可厚非。”

“只是可怜你了儿子，年仅十岁就要背井离乡去望州泉岭，还背负这么沉重的担子。”

拍拍我的肩膀，说到此处父亲才有了一丝不甘，“我路家莫非是受了什么诅咒，为何三代人都要遭受此般磨难啊。”

说完他转身走进屋子，从他床头那边摸索出来两本书册子，走来交给我。

“这是你爷爷传下来的《静心经》以及《柔天掌》，现在我把它们传给你。”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秘籍，不解道：“父亲，您不是说要征得师父的同意才能给我吗？”

父亲坐下来，提了提水壶，又把它放下，回答：“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你师父身陷囹圄，需要你一个小娃娃去救，多点防身的东西总归是好事。”

“江湖不同我们普通日子，即便现在规范了不少，但宗门帮派还存在，那就有它的用武之地。等你入了泉岭，一个人在外，就必须小心谨慎，万般提防，尽量不要和人起冲突。”

我静静听着，心里还是乱，第一次出远门，还是去当细作，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去了要面对什么。

泉岭会不会知道我是太后派去的？

如果知道了，会怎样对我？是冷嘲热讽，还是日夜打骂？

若是不知道，认真传我武功，而自己却要怀着目的去打探消息，我该如何自处啊。

“收拾收拾东西吧，我去做饭，吃完等着去吧。”

父亲说着站起来，走出了屋子。

我怔怔地望着屋外，许多问题都想不出来答案，就干脆脑子放空，木然地收拾起要带的东西。

换洗衣服，师父给我的功法和《穴鉴》，学馆发的书籍，张长乐林青雨和长辈们送的礼物我也一一收好。

“老路啊，今儿个吃些啥子嘛。”

这时院子传来李叔熟悉的笑声，我先是眼前一亮，从床沿离开，但又想起来我不能和任何人说这件事，于是眼中的光亮很快熄灭。

“啊，李哥嗦，今天还是老样子撒。”父亲语气如常，听起来完全没有刚才的低沉。

半个时辰后吃饭，我都心不在焉的，没什么胃口，因而连一碗饭都没有吃完。

李叔看着我，面色讶异道：“小路今天是怎么了，瞧着没什么精神啊。”

这回我是连苦笑都做不出来了，只能沉默以对。

而父亲则是放下筷子，神色黯然，对李叔说：“不瞒李哥，有件急事需要路仁去做，饭后未正就离开，而且可能数年不得回家，所以……”

闻言李叔先是吃惊，然后也变得沉默。

三个人，一桌子荤素皆备，结果没人动筷子。

良久之后，李叔才再次开口：“非去不可？”

看了看我，父亲颔首答道：“非去不可。”

“可有危险？”李叔又问。

“有，但应该不多。”父亲平静回答。

李叔重新拾掇起筷子，点头说：“好吧，是什么我不会问。出门在外，小路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你爹这边我会看着的，等你回来。”

他的话立即让我红了眼睛，稍稍低头不想让他看见，嗡声“嗯”了一下。

“吃饭，临别前的一顿，必须要吃饱肚子。”

李叔他振呼一声，先行动起筷子给我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