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游街（二）

最后老板照着林青雨的面貌在小人上雕刻了出来，且上了漆色。笑容粲然，五官清晰，就连笑起来的酒窝也一并存在。一双米粒大的眼睛点了黑点，炯炯有神，完全不像是一个木人。

不仅形似，而且神似，技艺相当精湛。

拿在手上，林青雨看了一眼就喜形于色，笑吟吟地说：“天呐，母亲，姨娘，哥哥快看它的脸，简直跟我一模一样。伯伯，您手艺巧夺天工，出神入化，真了不起。”

“哈哈哈哈，小姑娘过奖过奖。”老板非常高兴，放下刻刀，笑声爽朗，“如何？各位还需要买些什么吗？”

适才在他为林青雨雕刻木人的时候，剩下我们四人就已经买好了，我就要的那个木舟，张长乐要的是一枚圆框字印，是个“乐”，多有镂空且轻盈。

卫姨选的是只飞燕，莲姨最后则挑了先前外甥看的木虎。

我看看他们的神色，应该是和自己想的一样，都满足了。

但林青雨似乎还想要什么，挣扎了几下还是说：“伯伯，您看能不能我和两位哥哥各刻两个木人。”

嗯？

这个请求让我怔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图，是想要我们三个都拥有对方的木人吧。

毕竟再有半月就要离开了，互赠木人以作思念，倒也理解。

这样想着，我忽然内心一动，说起来自己和青雨真正相处不过最近前后四个多月，两年前彩云坡仅仅算得上萍水相逢。

然而她对我的兄妹之情却已经很深，把自己当成了真正的哥哥，就如同张长乐。

而我自己也将其当成了妹妹一样来看待，如今她将要远行了，还可能要面对诸多的不确定，自己却难以相助，实在有些难受。

“嗯……可以是可以，但我现在摊子上也没有这么多小人。这样，今天我先将你们三个的容貌记下，然后回去雕刻，明日还是这里，就可以拿到了。小姑娘，你看如何？”

老板的话令我回过神来，下一眼就看见林青雨笑逐颜开，带着些颤音说：“嗯！谢谢伯伯！”

摆摆手，老板乐呵呵地道：“哈哈哈哈！无妨无妨，生意来了我能拒绝不成嘛。”

“那太好啦，谢谢伯伯！”兴高采烈地向老板作了个揖，林青雨因为激动脸色都变得潮红。

“呵呵呵，那就如此约定了，明早辰正我就会过来摆摊，酉初前你们过来拿就可以。”

老板又吩咐了一句，此时走在前方的父亲几人走了过来。

林跃将一块碎银递向他，笑道：“既然如此，这是定金，请老板收下。”

后者并没有拒绝，而是赶紧将碎银接过，笑声朗朗，道：“好好好，我看你们一行多人，应是上街游玩的。刚才太平乐的队伍路过，往前面走了，你们可以追上去，场面非常喜庆好看。”

说着老板伸手朝东边指了指。

“如此多谢老板了，告辞。”

林跃微笑着作揖行礼，随后我们再次出发。

由于人实在太多，我们只能分成前后几排才好往前走。伯父张黎和林跃在最前，其次是卫姨和莲姨，然后就是我们仨小孩，最后面是我父亲和李叔。

一手拉着一人，林青雨走在我们中间，适才买的小人并没有带走，而是准备明天一起去取。

“表哥，路哥哥，明天我们一起去拿小木人，然后我们各自拿对方的，这样即使分开，也可以看见彼此啦。”

率真憧憬的话语令我心中柔软，即使早已猜到是这样，但从妹妹口中听见，还是止不住心颤。

“睹物思人自是可以，青雨你以后可别天天把玩我们两个，最后盘出包浆像那几十年的核桃了。”

张长乐还是一如既往的个性，喜眉笑目地说了个笑话。

听言林青雨摇摇头，说：“青雨不会这样做，青雨会把它们摆好，每日擦拭一遍，不落灰尘。”

这话让她表哥沉默下来，不再言语。

我在心里默默一叹，张长乐表面上再怎么故作玩笑，日后恐怕对我和林青雨的木人比谁都要看得重。

实际我和他都算是应付不来这种伤感离别的思绪，区别在于我是直接沉默，在心里慢慢消化。

而张长乐就习惯用嘻嘻哈哈讲笑话趣谈去消解，但如果对方不配合，他一样会陷入沉默，因为心底没有准备好。

“哎哎，你快听，前面好像有锣鼓喝彩的声音，应该就是太平乐的队伍了。”这时前面莲姨拍拍卫姨的胳膊，然后笑道。

闻言我甩出杂念，略微一听就知道在前方十丈初有铃铛晃荡，鸣锣敲鼓，拍手叫好的混杂声，确信就是舞狮的了。

于是我们稍稍加快了脚步，其实是因为最前方两位伯父他们客气地请前面的人让一下，说明是赶着去看太平乐，很多人听后都笑着挪开了脚步。

而且还都认出来了林青雨，本来只是客气，但看见她后，就转为了热情，连连让出身子，还向林青雨送上新年祝福。

人太多了，我们完全无法一一回应，只能朝一个方向统一行礼回复。

得到大家的谦让，响乐之声越来越大，直到某一时，前方的行人让开位置后，眼前豁然开朗。

在街道中央留出来了广概三丈的空地，六人手持一柄长杆，上面架着一条五余丈红黄的长龙弯曲扭动着身子慢慢往前游走，时而上下翻越，时而龙首靠近观看的人群，引来哄笑欢呼。

那舞龙的人身穿红色无袖淡薄上衣，窄素短裤，额头上绑着红绸缎，却是不怕冷的。

在它两边还有四人跟着舞龙的动作敲锣打鼓，或轻缓悠闲，或迅敏突兀，或喜乐嬉戏，或探盼惊奇，配合起来就像是真正的龙游出境一般。

“哇，是舞龙！太平乐里青雨最喜欢这个！”林青雨的目光一下子就被舞龙给吸引了，连带着拉住我的手也握得紧了些。

“不要激动，妹妹，前面还有狮子老虎呢。”拍拍她的小手，张长乐提醒一声。

小女孩快速地点点头，笑容可掬：“嗯嗯我知道，后面还会有梅花桩舞，那个最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