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6章 接触

达里尔·吉尔迪是昨天深夜抵达的，他抵达纽约后没有休息，而是第一时间把人全部叫起来，明确了权责，并宣布了一系列的任免与人事调动。

其实曼哈顿酒店昨晚的状况跟布鲁克林差不多，两地虽相隔甚远，却都一样一直到凌晨才休息。

布鲁克林在楼下看到的热闹场景也不是什么特殊状况，而是一部分被调动的人需要离开纽约，前去报道。

马克·米莱还在思考，麦克莱德已经出来了，邀请布鲁克林进入会议室。

大门被打开，布鲁克林迈步而入。

会议室内部的布局与大半年之前相比，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门口进来是一张巨大的椭圆形会议桌，靠里一侧坐着帕特里克·内斯特以及一排清一色的军装，靠门这一侧则空空如也，应该是给布鲁克林坐的。

原来的‘观众席’也密密麻麻坐满了人，几乎都是军装在身，他们有的正在操作电脑，有的则在往纸上记录着什么，刷刷刷写满一页后就会递给最前面的人，由专门的人转交到帕特里克·内斯特身旁的一个老人手里。

布鲁克林进来时，恰好一张纸张新交在他手里，正在认真阅读。

察觉到布鲁克林进门，老人立刻放下手中的纸张，起身欢迎。

其实说是老人也不太准确，这位海军上将并不老，常年的大权在握更令他显得年轻。

权力能让人返老还童。

他达里尔·吉尔迪的名字，在整个军方体系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他自然不会显得衰老。

明明是跟马克·米莱同龄的人，达里尔·吉尔迪甚至连头发都还能看出原本的颜色，只是因为‘遗传’秃顶导致他头顶大部分的毛发已经自动脱落，头发稀疏导致不那么明显而已。

达里尔·吉尔迪的面部并没有太多褶皱，脸颊也不下垂，眼睛更不会浑浊，脖颈上的皮肤丝毫不显松弛，甚至就连腰背都丝毫不逊色与年轻人，再站起来时挺得笔直。

岁月在他身上镌刻下的不是风霜，而是魅力。

达里尔·吉尔迪站在那里，冲着布鲁克林微笑着，很热情，像是一位老朋友。

他整个人都散发着强烈的气场，自信，强大。

达里尔·吉尔迪脖子短粗，各自更是跟布鲁克林没法比拟，头顶还顶着地中海，整个人其实长的一点儿都不帅，不仅不帅，甚至单纯就谈长相，还有点儿像乌龟。

论长相，跟布鲁克林完全没办法比拟。

这种人如果穿着普通，干着普通的工作，周遭没有这样的气场，不会有人多看他一眼的，甚至可能这辈子都无法体会到真正的繁衍的快乐，只能自给自足到老死。

但有了气场的加持，达里尔·吉尔迪彻底发生了改变。

他的长相没有发生改变，个子也没发生改变，但不会有人说达里尔·吉尔迪长得难看。

哪怕是布鲁克林，也得由衷地赞叹一句，达里尔·吉尔迪很有魅力。

这就是气场的加持。

而达里尔·吉尔迪的气场，来自于他的权力。

权力令他充满魅力，权力令他青春不老，权力仿佛让时间在他身上失去了效力。

权力其实是这世间最神奇、最厉害的魔法。

布鲁克林正在直面魔法攻击。

发动攻击的达里尔·吉尔迪将攻击伪装成轻柔的春风。

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咄咄逼人，更与迈克尔·格雷迪不同，他虽然穿着军装，表现的却像个生意人。

他很热情的跟布鲁克林寒暄，打招呼，然后介绍身边的人给布鲁克林认识，再然后跟布鲁克林聊天，天南海北地随便聊。

他并没有上来就进入正题，开始谈判。

布鲁克林挂起与达里尔·吉尔迪同款的微笑，一边应付着魔法攻击，一边默默将达里尔·吉尔迪与库尔将军归为一个阵营。

——已经很明显了。

就目前布鲁克林所知，军方一共有三个阵营。

军队派，政客派，以及生意派。

军队派系的代表人物就是迈克尔·格雷迪，麦克莱德·肯尼迪也是这个派系的人。

政客派的代表人物是马克·米莱。

如果达里尔·吉尔迪跟马克·米莱一个派系，他不会逼马克·米莱，让马克·米莱不顾一切地在见面的几分钟里向布鲁克林求助。

最后就是生意派，也就是库尔将军那一个派系。

马克·米莱曾狠狠地的罪过这个派系，并因此与布鲁克林决裂，自此以后，开始频繁倒霉。

达里尔·吉尔迪虽然与库尔将军的脾性表现相差甚远，但这不是过家家，相同性格聚在一起，没人规定同一派系里的人必须性格相同。

布鲁克林确信，达里尔·吉尔迪是生意派的。

库尔将军是Lmt的‘销售代表’，也不知道达里尔·吉尔迪是哪家公司的‘销售代表’。

他这样地位的人，大概率是不会做‘销售代表’的，而是等着‘销售代表’们找上门，进行分成。

这么想着，布鲁克林开口回应了达里尔·吉尔迪的一个问题，随即主动开口，看向帕特里克·内斯特。

“帕特里克·内斯特先生也要列席会议吗？”

布鲁克林问道。

达里尔·吉尔迪笑着点点头。

“帕特里克是我的好朋友，我们是军人，对谈判之类的懂得其实不多，他有这方面的经验，我就邀请他来了，做我的顾问。”

“帕特里克上了年纪，我们又不是很懂，你这个专业人士一会儿可得让着我们点儿，哈哈哈！”

笑过，达里尔·吉尔迪指了指忙碌的‘观众席’道“别看我弄来这么多人，看起来很专业的样子，其实他们大多都是装的。是不想在你这个专家面前怯场。”

布鲁克林笑笑。

这种话当然不能相信。

这些人中，有几个布鲁克林就曾在‘纽约事件’中见过。

就算以前不专业，经历过‘纽约事件’后，也应该变得专业了。

达里尔·吉尔迪很会说话，也很风趣，他不会冷落任何人，掌控场间谈话节奏与谈话主题的同时，照顾着每一个重要人物。

布鲁克林尝试跟他争夺话语权，很遗憾，他才刚刚有这个动向，就被达里尔·吉尔迪将苗头按死。

但布鲁克林并不打算就此放弃。任何谈判过程中，话语权都是最重要的，谁掌握话语权，谁就天然占据优势。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曼哈顿酒店会议。在那次会议中，布鲁克林始终是处于下风的，当伯克与安东尼联手后，布鲁克林的处境堪称绝境。最后他逆风翻盘，虽然有很多因素的影响，但翻盘的开始，就是他夺得了那场会议的话语权，掌控着会议的节奏跟走向。

现在布鲁克林知道达里尔·吉尔迪是个很厉害的人了，自然更加不可能放弃话语权。

布鲁克林打了个哈欠，然后满脸歉意地道歉，提到昨天晚上的布鲁克林大桥特大型连环车祸事件，告诉达里尔·吉尔迪自己的私人助理当时就在大桥上，一直抢救到凌晨才暂时脱离生命危险。

布鲁克林将当时贝尔维尤公立医院的理事会成员的话大致复述了一遍，以此来表现鲍勃面临的情况之凶险，然后又提及自己与鲍勃的关系。

布鲁克林从一个小小的联邦地方法官开始，与私人助手相互扶持一路走来并不是秘密，许多业内人士都了解，在某些圈层里更是不断流传着他们之间的故事，认为这是一段佳话。

但布鲁克林还是要说。

他近乎唠叨地讲述了自己跟鲍勃的患难与共，然后唏嘘感叹着世事无常，最后又打了个哈欠，再次道歉。

这次道歉与开始时的道歉就不一样了。

现在经过布鲁克林的唠叨洗礼，大家已经了解了布鲁克林与鲍勃的关系，了解布鲁克林昨晚一夜没睡。

随后布鲁克林用半开玩笑的语气抱怨道“也许我们应该把会谈的日期往后挪一挪，至少让我睡个好觉。也正好，达里尔·吉尔迪将军刚来纽约，让人四处转转，感受一下纽约的变化。”

布鲁克林这番话绕了一大圈，目的就有点儿多了。

很显然，这场会谈对布鲁克林是极其不利的，他不光没休息好，甚至没有准备好，来到会场后，整个谈话节奏都在达里尔·吉尔迪的掌控之中。

全盘落入下风。

此时与其继续硬挺着，不如暂停会谈，及时遏制情况恶化，避免在这种不利状态下谈出更不利的条件来。

暂时中止会谈，是打乱达里尔·吉尔迪节奏的最佳、最省力的方法，不管达里尔·吉尔迪准备多么充分，都将无用武之地。

这是最重要的目的。

除了止损与摆脱不利处境，规避潜在风险之外，还可以进行试探。

鲍勃的车祸究竟与军方有没有关系？

安排如此仓促的时间，究竟跟达里尔·吉尔迪有没有关系？

以及最重要的，之前收集到的资料给达里尔·吉尔迪侧写出的人物性格，究竟准不准确？

这些都可以试探出来。

除了试探这些，还能试探帕特里克·内斯特与军方的关系。

经过一系列的事件以后，军方与帕特里克·内斯特究竟还能不能亲密无间地合作？

除此之外，还能为后续谈话做铺垫，为拉帕特里克·内斯特下水做准备。

达里尔·吉尔迪开场就说过了，帕特里克·内斯特是他请来的特别顾问，将全程参与谈判。

这对布鲁克林来说是个糟糕的消息。

众所周知，帕特里克·内斯特不是和谈派，他希望谈崩。

达里尔·吉尔迪支持帕特里克内斯特加入谈判，目的是什么？他不可能不知道帕特里克·内斯特的立场！

他这么做，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布鲁克林只确定一点。

在暂时没能在达里尔·吉尔迪这个陌生人身上发现破绽之前，帕特里克·内斯特就是最大的破绽。

相较于达里尔·吉尔迪，帕特里克·内斯特布鲁克林可就太熟悉了。

布鲁克林这番话说完，不论达里尔·吉尔迪怎么回答，布鲁克林都有话可以说，都有目的可以达到。

达里尔·吉尔迪并没有异样表现，他神色如常，依旧笑着，先是打了个哈哈。

“布鲁克林·李法官还年轻，我听说你今年才三十岁，偶尔熬夜还是能挺得住的，我们就不行了。”

说到这儿，他扭头看向帕特里克·内斯特，求证一样笑着说道

“我跟帕特里克已经老了，要是像你这样熬一夜，现在估计已经躺在医院里抢救了。哈哈哈！”

帕特里克·内斯特跟着面上的笑容扩大几分，附和着笑着。

布鲁克林微微眯眼，将对面几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与一个陌生的团体相处，如何辨别谁是说话最管用，最能服众的那一个？

当这个人说了一个笑话时，不管这个笑话有多烂，大家都会跟着附和着笑。不管真心还是客气。

这是一条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判断标准。

全世界的领导者其实都一个样，他们都在乎面子。

就算领导者不在乎面子，下面的人也会认为领导者在乎。

此时达里尔·吉尔迪就说了个笑话，调侃布鲁克林与他之间的年龄差距。

他说的是事实，但很有趣味性。

他的这个笑话很符合场合，并不会得罪人，也不过分，上得了台面。最重要的是，这个笑话的确有点儿好笑。

布鲁克林发现，包括帕特里克·内斯特在内，所有人都在附和他。

当达里尔·吉尔迪‘哈哈哈哈’完，恢复正常的面带得体笑容在状态时，其他人也慢慢从附和状态回归正常，该摆弄电脑的继续摆弄电脑，该喝咖啡的继续喝咖啡，该传递纸张的继续传递纸张。

看起来松松垮垮，干什么的都有，毫无纪律可言，更一点儿都不整齐。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些人整齐的要命！

达里尔·吉尔迪对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人，包括‘特别顾问’先生，都拥有绝对的控制权。

在这里，他就是最具话语权的那一位。

在这里，他就是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