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4章 拿捏

安东尼苦笑着阻止了布鲁克林打电话叫人，布鲁克林将信将疑地将手机装进文件包，但没有合上，狐疑地看向安东尼。

“真的不需要找其他专家看看？”

“不用。”安东尼连忙道。

“病情真的没有恶化？”

“没有。”

“康奈尔医院那边没有不配合？”

“没有，没有。”

布鲁克林这才抽出插在文件包里的手，将文件包合上，放在一旁。

“我一会儿还要去找麦克莱德，我们在一些事上的看法存在分歧，安东尼，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开口，你毕竟还是哈佛议会的成员。帮助你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安东尼脸上的笑容滞了滞，两肩垮了下去，连带着，好像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泄了个干净。

他有些疲惫地抬起手臂在面前挥舞了两下，又颓然地放下，然后哑着嗓子道

“我说的是真的，布鲁克林。”

“恩，我说的也是真的。”布鲁克林点点头“照顾你们，为你们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这是我的责任。换做是其他任何人我都会这样做。哪怕不是在纽约，我也会尽力帮助你们。”

“因为你们是哈佛议会的成员。”

安东尼的脊梁微微弯曲，面上的苦闷中带着一丝丝的哀求。

布鲁克林抬手看了眼腕表，放下翘着的腿“我这边还有事，安东尼，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去找麦克莱德了，有事你可以联系我，也可以联系鲍勃，鲍勃是我的助理，很多事情他就可以帮你办好。”

安东尼眼睁睁看着布鲁克林坐在那里，理了理文件包，提在手中，起身又理了理外套，将褶皱抚平，好像要去参加什么重要的颁奖典礼一样。眼睁睁看着布鲁克林迈步绕开沙发，朝电梯间走去。

看着他渐行渐远，安东尼终于忍不住了。

“等等。”

他站起身，脊梁微微佝偻。

“我……”

布鲁克林站住脚步，回过头，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他。

“我退出议会。”

这句话好像用尽了安东尼全身的力气，说完后，他整个人直接坐回了沙发，头深深地埋在双臂之间，肩膀微微颤抖着。

布鲁克林笑了笑，走了回来。

他当然不会认为安东尼是在哭泣，更不会生出不忍，或者是挽留的想法。

他只是走了回来，居高临下地盯着安东尼，静静的看着他。

安东尼的身体停止了颤抖，他抬起头，仰着脸又道

“麦克莱德……”

“你这是在求我吗？”

布鲁克林突然问道。

他脸上有点儿兴奋，又有点儿讽刺，多种情绪混杂在一起，令人一时间难以分清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安东尼·肯尼迪，曾经的联邦**官，人脉广阔，在哈佛议会更是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甚至曾经暂代过议会议长。

这个能把布鲁克林逼入绝境，差点儿输得一无所有的老人，被布鲁克林一点一点剥离身上的光环，抽走每一丝力气，最后只能孤零零的坐在这里，哀求布鲁克林放过他。

回想布鲁克林第一次参加哈佛议会时，还是代表安东尼出席会议的助理帮布鲁克林解围，才让布鲁克林不至于尴尬在那里。

再看看现在……

如果说布鲁克林是在兴奋，他的确有理由兴奋。

权力的滋味是如此美妙。

但布鲁克林并不仅仅是兴奋。

安东尼最后的价值就是杀鸡儆猴，自从麦克莱德出现，他的最后价值就变成了对麦克莱德施加影响。

原本布鲁克林打算让他烂在非洲的，多亏了麦克莱德的出现，才让他有了回到联邦的机会。

从这个角度讲，能被一点一点继续剥离其仅存的荣光，简直是他的幸运。

虽然他会变成笑柄，成为无数家庭教育下一代的反面教材，被反复提及，被嘲笑不知多久，但至少他能活着，安全舒适地活着。

安东尼对布鲁克林突如其来的提问搞得有点儿懵。

他没想到布鲁克林这么直白。

就在安东尼愣神的功夫，布鲁克林已经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安东尼，我们是老朋友了。你了解我，我不是这样不近人情的人。半年前你跟伯克·福斯曼在这儿合伙要置我于死地，事后我没有计较，而是选择原谅你们。”

“可你辜负了我的信任。”

“我不止一次提醒过你，要跟我站在一起，不要选错边。你最终还是选错了。”

“这就是选错的代价。”

安东尼默然。

布鲁克林又道

“你跟麦克莱德的关系不好，但我想即便关系再不好，你也不希望他失去前途吧？”

“你在这儿等着我，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听到这话，安东尼抬起头，看向布鲁克林，眼神中带着一丝哀求。

麦克莱德·肯尼迪是肯尼迪家族最后一位尚在政坛活跃的人物了——当然，这里的肯尼迪家族并非出过总统的肯尼迪家族，两者虽然都来自波士顿，却完全是两个家族——如果麦克莱德·肯尼迪失去现在的地位，肯尼迪家族将彻底告别政坛，从一支政治家族退化为普通富豪家族。

可他们家并不擅长经商。

很快他们还会再次退化，从富豪家族变成普通家族，然后退化成中产家族，最后退化成最底层的无产家庭。

他的小孙子甚至可能会染上d瘾，他小孙子的儿子可能会从小混迹于街道，只能找个站街女郎当妻子，最后为了赚点儿钱不得不忍受头顶绿油油。

肯尼迪家将在极短的时间内从一个政治家族变成什么也不是。

这与另一个肯尼迪家族的轨迹相同但不完全相同。

另一个肯尼迪家族出过总统后也在衰落，但他们并没有衰落太快，更像是一种随着时间流逝的自然衰老。

这个肯尼迪家族也将衰落，衰落的速度却绝对不会像另一个肯尼迪家族那样缓慢。即因为他们没有另一个肯尼迪家族曾经辉煌时那样强大，也因为另一个肯尼迪家族没有一个叫布鲁克林·李的虎视眈眈的敌人。

都说破船还有三千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另一个肯尼迪家族比安东尼的肯尼迪家族强盛太多，即便如此，也难逃衰落，更何况他们？

现在安东尼已经被布鲁克林扒光，一根毛都不剩，整个肯尼迪家族唯一的希望就变成了麦克莱德·肯尼迪。

安东尼跟麦克莱德这对父子之所以能如此长时间地不对付，就是因为双方手中的权力是对等的。即便安东尼稍稍胜出，麦克莱德也在奋起追赶。

因此，在权力的角度两人是平等的。

只有平等才能对话，合作或敌对。

现在布鲁克林很可能能将麦克莱德赶出政坛，甚至断掉他的前途，让他一辈子就只是个无权的中校。

为了整个家族着想，为了后辈着想，甚至哪怕只是为小孙子的未来考虑，安东尼也只能来恳求布鲁克林。

昨晚他收到麦克莱德的电话后就仔细考虑过了。

安东尼是了解布鲁克林的，他对布鲁克林的狠辣与无情颇有领教。他知道布鲁克林真的做得出来，对他们肯尼迪家族赶尽杀绝。

把肯尼迪一家从政坛赶出去，这对肯尼迪来说也跟被灭门灭族没什么区别了。

在联邦这样的地方，摔个跟头都得立刻爬起来，然后宰个看到自己摔倒的人，告诉别人自己依旧强大。一个被人赶出政坛的家族，只能招惹来大量觊觎的目光。

布鲁克林甚至都不用轻轻推一把，胆大妄为的联邦人就会发挥主观能动性，教肯尼迪一家重新做人。

安东尼考虑过方方面面，最终他不得不承认，自从麦克莱德·肯尼迪私自调遣SEAL伪装入城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失去了最后的筹码，并亲手将绞绳送进布鲁克林的手里。

布鲁克林要对付安东尼一家，就是约翰·曼宁死而复生，也不能说什么。

因为是安东尼的儿子麦克莱德先对布鲁克林的家人下手的。

安东尼只能来恳求布鲁克林。

当然，安东尼还没变成老年痴呆，他自然知道空口白牙的恳求毫无效果，布鲁克林又不是阿拉丁神灯，没道理因为他一声‘恳求’就满足愿望。

“布鲁克林，放过麦克莱德，他帮你谈更好的条件。”

安东尼浪费了大把的时间进行前期铺垫，把自己铺垫成个凄凄惨惨的可怜孤寡老人一样，这是一种谈判策略。

此时终于进入谈判阶段，这些前期手段再继续维持只会拖累谈判节奏，让对方心生不满。

安东尼的卖惨确实起到了一定的效果，虽然不大，但的确对布鲁克林产生了一些影响。

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

布鲁克林刚刚想明白家庭的重要性，想明白家对他而言的意义。

“谈什么更好的条件？”布鲁克林摇摇头问道“我给他两天时间，我提出更好的解决僵局的方案，我照顾他的感受，可他呢？”

“他派人闯入我家，杀死我雇佣的安保人员。”

“安东尼，咱们是老相识了，我可以坦诚地告诉你，我雇佣安保人员就是防着军方狗急跳墙，可我没想到最先狗急跳墙的竟然是麦克莱德·肯尼迪。”

每次想到这个，布鲁克林就会念起迈克尔·格雷迪的好。

如果迈克尔·格雷迪没有被军方那样果断地除掉，而是还活着，布鲁克林应该已经通过迈克尔·格雷迪打通了与军方更上层的联系通道，跟他们产生了联系。

布鲁克林本可以将自己的意见直接传达给能做决定的人那里的。

可惜，迈克尔·格雷迪死了。

“你来告诉我，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办？”

布鲁克林站起身，气势汹汹地问道。

安东尼摇摇头“布鲁克林，你对我跟小肯尼迪做的也很过分。不管那些不明武装分子是谁派遣的，他们的目标不是你的妻子，你的妻子也平安地躺在医院。”

“谁平安时会躺在医院？”布鲁克林嗤笑一声，又道“去非洲是你自己同意的，带着小家伙是你自己私下做的决定。这两个决定我没有强迫你。这一点我们之前就说的很清楚。”

“你可以拒绝这份安排，甚至去投诉我，表达对我的不满。我记得议会内部设有专门的投诉处理部门的。”

“相反，你跟小家伙生病后，是我松口把你们调回来的，我救了你们的命，安东尼，你就算不感谢我，也应该保持对我的基本尊重。”

“你现在还没退出哈佛议会呢！”

一番话连消带打，直接将安东尼积攒起来的气势散了个干净，安东尼再次恢复到佝偻状态。

“安东尼，我的态度很明确，麦克莱德必须拿出成绩来，不管你说什么，他都必须有实际的成绩，否则他对我来说就是毫无价值。”

“你说他能跟军方更高层谈判，帮我争取到更好的条件。”

见安东尼点头，布鲁克林继续道

“更好的条件是什么条件？”

“他如果真能影响到更高一层的决定，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人脉关系，为什么不用在自己身上？”

布鲁克林戳破了安东尼的谎言，见安东尼要说什么，布鲁克林摆摆手道“好了，安东尼，我们谈点儿实际的吧。”

“我的时间很宝贵。”

安东尼立马闭嘴了。

布鲁克林沉吟片刻，开口道

“我不想管你跟麦克莱德之间的矛盾，也不想管麦克莱德跟你还有多少惊喜没有用出来，我只看见麦克莱德派遣SEAL闯入我家，导致我的妻子躺进了医院，我们的孩子差点儿被害死。”

“别否定，别否定，安东尼，你我都心知肚明，指使那帮人的就是麦克莱德，我甚至可以肯定，闯入者就是SEAL的行动小组假扮的。”

安东尼不说话了。

布鲁克林接着说“我需要补偿。”

“你觉得我的妻子，我的孩子价值多少，就补偿多少。”

“至于这次的事，是他自己做了错误的选择，安东尼，你该懂的，选择错了就要受到惩罚。”

“我会让我的助理发一份资料过去，跟上层的谈判就交给麦克莱德了。”

“希望他这次别再选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