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镜”与“影”

瓦莉拉一直以为自己在做很理智的事情。

她觉得，自己总是在提前就考虑清楚了一件事情的方方面面，做足了准备才会开始付诸行动……包括这次袭击“绝望夜莺”也不例外。

她穿在身上的特制马甲就是明证——

为了预防自己被流放到隐秘小镇的最坏情况，瓦莉拉特意找人定做了这么一件马甲，在不影响行动能力的前提下，尽可能多地携带了压缩干粮。

这似乎确实能证明她的深思熟虑。

然而……瓦莉拉考虑了这么多，却唯独没有考虑放弃袭击这个怎么看都是更优的选择，忘记了潘娜蒂亚注定的死局无关她出不出手。

她其实早就不够理智了！

这早有迹象显现，往前可以追溯到笔名的选择，追溯到夜半挑衅“红天使”恶灵，甚至可以追溯到强行晋升。

这样的种种行为，都隐含了她不自觉的自毁倾向。

魔女的能力可以帮她表现正常，帮她瞒过别人，甚至瞒过自己……但这非但不能帮助她舒张心中的郁结和扭曲，还会助长和激化这份矛盾。

当然，交战中的瓦莉拉意识不到这些。

她从找到潘娜蒂亚，从阴影中发出第一击开始，脑海中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杀！

通过“附影之术”，她暂时让自己的身体和影子交融，形影合一，达到了当前的巅峰状态，很多能力都有了近乎质变的提升。

她的身体获得了“影”的一些特质，可以在短时间里聚散无形。

“灰白视野”中，她能以某种更高的视角，如同近在眼前一般，看到千米范围内大大小小所有的阴影，不再需要召唤“虚影”就能直接进行“易位”。

甚至于，她清楚地恢复了与远在西区的“实影”进行感官连接。

当！当！当！

瓦莉拉全神贯注地应付着潘娜蒂亚的连环刺击。

靠着“狼人”戒指等多方面加强的身体力量，配合附加在折叠刀上的“锋利之影”，她得以弥补自己在序列等级上的劣势，招架住半神魔女的格斗攻势。

刷！

一蓬虚幻的黑色烟尘散开，瓦莉拉连连后退的身形瞬间闪现到潘娜蒂亚的侧后方，避开了正面的两把冰刺，将手中的短刀扎进魔女的后腰。

乓当。

一声脆响，对方的身体又一次化作碎裂四散的镜面。

又是替身法术！

瓦莉拉勉强压抑住心中燥郁的情绪和暴戾的冲动，利用“灰白视野”，重新寻找魔女的真身。

这个时候，她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本来的计划——

尝试突袭，尽力干扰纠缠一段时间后全力逃脱，避免遇上封印物“0—17”，神降的黑夜女神。

“小心，可别死了。”

深邃安静的黑焰与“绝望”魔女温柔的提醒声，在周围同时升起，如同晶莹漂亮的蛛网一般，于美好中暗藏杀机。

呼呼呼——

成片的黑色火焰升腾而起，尽管本质略显虚幻，但散发的高温却足够真实，火焰上方的空气都被炙烤出水样的光影变幻。

黑色火海中，瓦莉拉狼人化的身躯上风衣摆荡，黑色虚幻烟尘的蒸腾范围陡然扩开一倍。

下一刻，烟尘净空，火舌席卷，留在原地的狼人身躯瞬间化作一根小巧的黑色魔杖，被舔舐成飘散的飞灰。

瓦莉拉出现在火焰上空。

这个时候，她已经被迫解除了狼人化，灰头土脸，身上的衣装多处烧损，原本长款的风衣也短了一大截。

最关键的是，她的身上仍然附着了成片的黑焰！

面对比自己高出一级，已经达到半神位格的“绝望”魔女，她温养许久的替身魔杖只能堪堪发动，效果感人。

刷！

瓦莉拉的身影只出现了一瞬，就再次化为烟尘消散。

凭借自身觉醒的能力，她接连不断地在各个阴影中“易位”，同时以自身掌握的黑魔法，艰难祛除残余的黑焰。

“果然是你！”

潘娜蒂亚看到瓦莉拉显露的真容，不慌不忙地找到远处的某个镜面，与镜中自己的倒影交换位置——这是“镜影替身”的高段技巧。

就这样，她接连出现在不同的镜面上，没有被瓦莉拉拉开太远的距离。

刷！刷！刷！

瓦莉拉连续闪现，像水漂中的石块那样，在一片片阴影中飞快地挪移。

过程中，面色苍白的她用空着的左手，小心地摘下身上一朵又一朵的黑色火焰，握拳驱散。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随着时间推移，她风衣上附着的深黑越来越少，飘摇的立领越来越高……最后，那片深黑的形制，由长款的风衣转变成了短款的兜帽外套。

咳咳咳！

身上的黑焰还未除尽，瓦莉拉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压制了许久，终于还是到达极限，在“瘟疫”的影响下，身体状态的调节有些控制不住了。

内忧外患！

这个时候，笼盖在瓦莉拉头顶的深黑兜帽也已经完全成型。

兜帽的边缘处，两道黄铜色的线条扩张开来，有几分像是睁开的两只眼睛。

刷！

瓦莉拉突兀的停止“易位”，站在阴影中，随手一次勾挑，轻易地将身上剩余的几朵黑焰转移到折叠刀的刃尖上。

她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玻璃窗，看着从里面走出来的“绝望”魔女，简单一次挥刀，看上去更像是随手的动作，而不是直接攻击。

潘娜蒂亚原本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等到瓦莉拉挥刀的动作完成，她原本微笑的表情突然大变，显露出几分惊恐的神色。

乓当。

一声脆响，她的身体又一次化作炸裂的镜面，四处飞散。

“你居然……！”

潘娜蒂亚咬牙切齿的声音中浸满了怨毒和憎恨。

她在附近显出身形，左侧的胸口处，圣洁的白袍连同内部的身体上，都裂开了一道粗长的缺口。

从锁骨到胸口正中，一道斜长的漆黑伤口出现在白皙的皮肤上，分外刺眼！

“我要你死！”

潘娜蒂亚愤怒地举起手掌，用汹涌的黑色火焰炙烤手里的一块残碎镜面。

瓦莉拉再挥一刀。

悄无声息地，潘娜蒂亚手中那块残镜直接化作光斑，于翻转中闪烁几次以后，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