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瞎眼老妪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既然您被杀了，现在的您又是什么？思念的集合？怨念的产物？”

“星魂体。”

莉莉丝毫不忌讳地道出了自己现在的状态。

“在我刚刚到达神格之时，我吞噬了一个还未觉醒的世界，将自己灵魂的一部分刻印到了那个世界的本源之中，所以即使在原本世界里肉身毁灭，我的星魂仍然可以依附在新世界之上，只要我愿意，随时可以令新世界觉醒，并成为创世神。”

莉莉丝说得真真切切，丝毫没有在吹嘘的样子。

江笑谈内心中直呼好家伙。

这才是新世界的卡密，跟莉莉丝一比，某个爱在小本本上乱写名字的中二少年就是渣渣。

“那您为何不令新世界觉醒呢？”

“因为我对原本的世界还有执念，而且不想抛弃自己的情感，成为类似于世界机制的那种东西。”

江笑谈听了之后，大概明白意思了。

成神的代价，就是失去自我。

神性会吞噬人性，制定世界规则者不需要也不能有感情。

“您刚才说了，凯因比您的位阶更高，那么他会不会是舍弃了躯壳成神了？”

莉莉丝上下打量了江笑谈一番，然后说道：“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但是以那个孩子的狡猾性格，就算是成神，也会找到方法或者留下后路，保留自己的情感。这么说来....你....”

她差点脱口而出：“你可能只是凯因留下掌控身体的灵魂残片”。

但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眼前这个“时空漂泊的迷途者”一旦将自己认知为灵魂残片，人格就会变得不稳定，严重情况下会导致自我否定，甚至人格崩坏而自我毁灭。

无论这是凯因在装傻，或者仅仅是灵魂残片，都切切实实掌控着凯因的躯壳。如果因为自己一句话就害儿子的躯壳因人格崩坏而毁灭的话.....

那....岂不是相当有趣？

咳咳，算了，偶尔还是要当个人的。

此时拥有【神格者】、【第一真祖】、【黑暗女皇】等非人称号，总之就是已经不当人很久很久了的莉莉丝，产生了要当人的想法。

她用充满慈爱的眼神看着江笑谈，说道：“在我看来，无论怎么样，你都是我心爱的儿子，是我抚育长大的心血。是帝国的骄傲，血族的统御者。”

莉莉丝越是宠溺，江笑谈越是觉得奇怪。

这个态度很不寻常。

他一上来就挑明了自己不是真正的凯因，只是机缘巧合占据了凯因的身体。

然而莉莉丝却丝毫不以为意。

按理说，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占据了自己孩子的身体，正常的反应应该是很愤怒吧？

而且莉莉丝说了，凯因是她辛苦抚育长大的心血，现在凯因被江笑谈鸠占鹊巢，莉莉丝非但没生气，还把他视作凯因的某种化身，究竟是何种原因，让莉莉丝产生了这种反应呢？

要说博爱，这也有点太夸张了。

而且莉莉丝自己也说了，对世界仍然抱有执念，不愿意放弃自己的情感。

他想了想，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那个....为什么您丝毫不因为凯因的躯壳被我占据而生气呢？”

莉莉丝哑然失笑了，她甚至不太明白为什么“时空漂泊的迷途者”会问出这个问题来。

原因很简单，通过她的遗物“莉莉丝之牙”与她会面，其实是将自己的灵魂链接到莉莉丝的星魂体上来，也就是说，莉莉丝“看到”的，是江笑谈灵魂的投影。

这是灵魂的直接碰撞，是不存在伪装和作弊的可能的。

莉莉丝眼中的江笑谈，与着凯因有着相同的灵魂本源。

无论是灵魂残片也好，拟态魂也好，甚至异世界的同位体也好，眼前这个“时空漂泊的迷途者”与“凯因·巴托里·采佩什”有着同样的灵魂本源。

只要本源相同，这就是自己的宝贝儿子。

无论跨越多少个世界，转换多少个时空，母子之间灵魂的羁绊是不会磨灭的。

莉莉丝很想向江笑谈说明原委，但是又顾虑到直白的陈述有可能使这个灵魂自我怀疑甚至自我崩溃，她决定还是先隐瞒一段时间，待自己搞清楚了这个“儿子”灵魂的强度之后，再酌情告诉他真相。

“这个啊，你有没有听说过深山里的瞎老太太的故事？”

“那是什么？”

莉莉丝闭上了眼睛，微笑着说道：“这个故事还是凯因给我讲的，说是有一个脾气很大的老太太，因为与儿媳性格不合，把气都撒在了儿子身上，整日打骂儿子。

“那个儿子被打骂久了，一气之下，把老母亲送到了深山里，每个月送一点柴米养活老太太，其余事情一概不管不问。

“那个老太太就天天哭闹，把自己的嗓子哭哑了，眼睛哭瞎了。

“有一个狐仙——这个词是凯因造的，可能是类似于莽格力安沙漠里的狐狸人那样的有智慧的魔兽——觉得老太太很可怜，就偷走了老太太儿子的靴子，然后学着她儿子的声音与老太太说话。

“老太太真的把狐仙当成了自己的儿子，心情慢慢就变好了，也不整天哭了。有一天，她正在跟狐仙说话时，眼睛突然就复明了，她看清了那个操着自己儿子口音跟自己说话的，是一条巨大的白毛狐狸。

“老太太一开始很害怕，就假装自己眼睛没好，闭着眼睛与狐仙虚与委蛇。但是渐渐的，她发现狐仙早就成了儿子在自己心中的替代品，索性把狐仙当成了自己的儿子。

“后来老太太临死之前，狐仙不忍心一直瞒着老太太，就想要把真相说出来，没想到老太太按住了它的嘴巴说道：‘狐仙大人，我欺骗了您，其实我的眼睛早就好了，但是，我宁可眼睛是瞎的，也不想失去自己的儿子。’”

故事讲完，莉莉丝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闭着眼睛站在那里。

江笑谈似乎听懂了，可能对莉莉丝来说，凯因已经与她决裂，母子间的关系无法弥补。

现在，刚好有一个“狐仙”出现了，除了灵魂之外，其余的一切都与凯因一样。

想到这里，江笑谈沉默了。

于是莉莉丝睁开了一只眼睛，说道：“时空漂泊的迷途者啊，你愿意可怜可怜我这个死掉的老太太，当我的狐仙吗？”

江笑谈挠了挠头，说道：“怎么说呢，您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自己确实听到过这个故事，但我听到的故事结局与您讲的不一样。”

“哦？怎么不一样？”

“我听到的结局是：那个儿子是个猎户。他发现了狐仙假扮自己欺骗母亲的事情，然后把狐仙打死了。”